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
秦元江便是這等人物。
西河之所以立于江湖,二十又五年,雇主無一抱怨,靠的就是這倆字:
養(yǎng)生。
秦元江從不喝茶。
此刻面前卻擺著一壺茶,裊裊煙氣,自鳳首紫砂壺彌漫開來……
秦元江頂多嗅嗅。
雖年過天命之年,秦幫主卻駐顏有術,眉如墨畫,面若桃瓣,下巴光潔無須,使得雙唇如涂了胭脂般柔潤。
此等標致相貌,卻絲毫未沾女氣,這源于他一雙冰冷刺骨的雙眸,若有人與他對視,必被此眸中寒星所刺。
終生再無自信。
“主人……這茶……屬下撤了吧?”細看說話之人,乃一白衣少年。
這白衣卻白得奇特,白間透粉,粉不掩白,映襯著少年嬌秀氣質,多一分嫌陰柔,少一份則卑賤。
“奧……”秦元江扯扯衣袖,“今日這衣著,甚是合我心意。”
“謝主人……”少年輕應一句,將茶盤一并端走,兩頰竟也飛起兩朵紅云。
秦元江面前跪著一人,如石雕一般,半晌未動。
“說吧……”秦元江手握一精致紫玉銼刀,開始修整指甲。
此人這才敢抬頭,臉上赫然幾道裂痕,雖已止血,卻觸目驚心。
“楊萬已死……”下跪之人說道。
“嗯……他的家眷呢?”
“皆死!”
“辦得不錯……楊萬多少金?”
“回……幫主……四千金?!?p> “你得多少?”
“五百?!?p> “去吧,拿上你應得的,不過,這是給你那個三歲小兒的。至于你,先去擦掉楊萬書房書架第三格、門前臥松樹干之上、府邸大門從上往下第七排鉚釘上的血?!?p> “屬下……”此人諾大的身軀已開始顫抖。
“那是你的血,不應該出現在那里,我說的沒錯吧?”
“屬下罪該萬死,但求幫主善待小兒……”說話間,冷汗如注,竟從后背衣衫滲了出來。
“不是給他五百金了嗎?”秦元江笑了笑,這一笑,整間書閣似乎都熱了起來。
“此五百金,足以他衣食無憂,我且養(yǎng)他至舞勺之年,再瞧他造化……”
此人身形已不再發(fā)抖。
秦幫主龍陽之好,江湖何人不知?
“屬下……這就——替楊萬擦血……”說話間,整個人宛如江水崩騰,蒼穹傾瀉,騰身而起,腋下雙刀卻喑啞無息,于黑袍之內穿出。
這不是雙刀,倒似兩條細蟒,吐著毒信,直襲秦元江。
“轟……”
一聲悶響,人卻跌落于秦元江三尺之外。
秦元江略略整理了一下頭頂羽冠,輕聲吟道:“無故加之而不怒……驟然臨之而不驚。你算是學不會咯……”
說罷,拂袖而去。身后黑袍人,喉間赫然插著一柄紫玉銼刀。
血凝于刀周,不曾溢出半絲。
……
“嚇壞了嗎?”
西河塔塔頂一間廂房,瑞腦消金獸。
青羅幛內,昔前白衣少年,微微點頭,卻又搖頭,秦元江朗聲一笑,接過少年遞來的錦帕,拭去額頭的細密汗珠。
“稟告幫主,人來了?!?p> 此話自門外傳來,秦元江將錦帕扔于少年懷中,并不回頭,稍一縱身,人已推門而出。
稟報之人彎腰俯首,隨于秦元江身后。
“如何來的?”
“一行四人,自龍湖客棧步行而來。”
“僅四人?”
“是!”
“現于何處?”
“西河塔四十五丈,驃騎客棧,又住下了,上房,正對塔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