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駙馬爺顧北再次出現(xiàn)在西涼國御花園的時候,此番情形與昨夜已截然相反,先前顧北還在大殿門口陪笑,此時陪笑的,換成了西涼國的文武百官,一時間御花園已被圍得水泄不通。
顧北看到謝柄文,便高呼:“柄文……”謝柄文正在人群中搜尋歐陽依依呢,聽得顧北喚他,忙收住眼神,朝顧北揮手。
長纓也笑嘻嘻湊到顧北身邊問道:“公子,父皇這次……沒有殺你?”
“顧某有小福星護體,無人靠近?!鳖櫛闭{(diào)侃道。
公主長纓當下挽住顧北胳膊道:“那個傻子也不能靠近!”顯然,長纓連謝柄文都有所忌憚。
“哈哈哈……”顧北暗里捏住長纓的手笑道,“這是自然……煩請公主為他尋一個好人家吧!”
長纓適才已被謝柄文笑得嘴酸,此時顧北又提及此事,當下杏眼一瞪:“不許再提此事,否則我都等不到紅妝十里,便被笑死了……”
顧北略略俯下身子,在長纓耳邊說道:“適才大王命你我去尋一位西涼前輩,眼下,這文武百官跟著,我著實脫不開身,小福星幫我打發(fā)了他們罷!”
長纓一聽,當下笑道:“堂堂男子漢,這等小事也……”遂對園內(nèi)眾臣說道,“顧公子有要事與我商議,大家請回,顧公子會擇良日一一拜訪諸位!”
公主發(fā)話,百官忙行跪禮,齊聲高呼:“臣等告退,臣等恭喜公主、恭喜駙馬爺金安……”說罷便一窩蜂似的離去了。
謝柄文此番當真得意到了極點,卻又看到顧北長纓此般恩愛,也不前去打擾,只聽得一座假山后有人輕喚:“傻子哥哥……過來……”謝柄文轉(zhuǎn)頭一瞧,正是歐陽依依自假山后露出半個腦袋,笑著向他招手。謝柄文當下樂不思蜀,瞥見顧北未曾留意,便一溜煙跑往假山之后。
顧北挽著長纓道:“小福星……你可知曳浪湖?大王讓我去那里尋一位叫癡癡道人的前輩……”
“癡癡道人?”長纓疑惑地問道,“癡癡道人,我聽聞他早已不在人世了,父皇為何還要讓你去尋他?”
“我也無從知曉,怕是與錦囊有關……”顧北道。
“好,我陪你去!”長纓想能與顧北一起,去何處已不重要了,當下拉著顧北要走。
“柄文呢?適才還在……”顧北四下一望,不見謝柄文蹤影。長纓笑道:“定是我那幾個姐妹又叫去玩了,公子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顧北心想也是,便與長纓攜手出門,挑了兩匹快馬,只奔曳浪湖而去。
夕陽歸山,落霞入鏡,曳浪湖如畫般映入二人眼簾。長纓勒馬停蹄,對顧北說道:“公子,此湖便是曳浪湖,可如何尋這癡癡道人呀?”
顧北望見不遠處有戶人家,便對長纓說道:“走……過去看看……”
二人來到柴門外,見一老者躺于竹椅,閉目養(yǎng)神。顧北施禮問道:“打擾前輩了,敢問此地有一位癡癡道人,前輩可知他身在何處?”
老者抬頭,瞧見顧北長纓這雙神仙眷侶,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公子,這曳浪湖,哪里有什么癡癡道人,癡情仙子倒是有一位。”
長纓一聽,便笑道:“老人家……就沖您這句話,小女該送您一壺美酒啦!”說罷便自馬背上取下一個酒囊,遞于老者,回頭向顧北輕聲道,“原是給你備的,借用啦。”說罷一吐舌頭,復又和老者說話。
“老人家……當真沒有癡癡道人嗎?”長纓問道。
“小姑娘,老夫在這曳浪湖捕了一輩子的魚,還真沒聽說過什么癡癡道人……”老者也不客氣,扒開酒囊,仰頭便喝,才飲一口,直點頭說道:“好酒好酒,老夫怕是有三十年,沒喝過這等美酒啦……”
“全歸你啦……”長纓笑著說道。
顧北望著老者,一口接一口,須臾間已飲完大半,便朝老者說道:“老人家……美酒易醉,明日再飲吧……”
“哈哈哈……”老者似已微醺,笑道:“二位慷慨相贈,老夫豈有不醉之理,老夫那漁船,便借于二位……平湖朗月,神仙亦羨吶……哈哈哈……”還未笑罷,已躺在竹椅上扯起了鼾聲。
顧北長纓相視一笑,牽手走出柴門。果然不遠處的湖畔,靠著一只小船,二人來到船邊,顧北笑問道:“小福星,你可怕水?”
“有公子在,我便不怕……”長纓將頭靠在顧北肩頭,當真羨煞神仙。
“老人家好意,既然來了,你我不妨一覽這曳浪湖之美景?!鳖櫛闭f罷,便一把將長纓抱起,放進漁船。自己緊推兩步,也跳將進來。
月光彌漫了湖面,顧北輕輕搖動船槳,在湖面蕩起一圈圈漣漪,星辰逐漸滾燙。長纓偎于顧北懷中,用手觸及他俊郎的面容,情亦醉人何須酒,當下朱唇微啟,郎情妾意……
清風徐徐,漁船飄飄搖搖,不知蕩了多遠,長纓睜開眼睛,瞧見熟睡的顧北,不由得甜甜一笑,摟得更緊了些。
對岸竟有漁歌響起,長纓將臉貼于顧北額上,癡癡地聽著。
“冰封千里喲……莫怪喲……
來年春風起……尾對尾……
春風莫怪喲……花開喲……
百花勿怪喲……曬網(wǎng)喲……”
……
顧北不知何時醒來了,卻也一動未動,靜靜地聽著。
突然,漁歌戛然而止,長纓正聽得入神,恍惚間不知身在何處,下意識瞧了一眼顧北,正好碰上顧北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并不做聲。顧北緩緩坐起,望著對岸的一盞漁火出神。漁船隨著波浪,慢慢靠近,顧北和長纓這才看清,漁火下,坐著一位蓑衣老人,正編織著一張漁網(wǎng)。
“癡癡道人?”顧北心想,長纓似乎聽見他心里的話,微微點頭。漁船不偏不倚停在老者身邊,二人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老者編織漁網(wǎng)。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者緩緩抬起頭,笑著問道:“學會了?”
顧北點頭:“會了!”
老者又一笑:“站上去!”說罷雙臂一揮,漁網(wǎng)撒開一個大圓,撲向河面。
顧北輕輕一按長纓肩膀,騰起身,霎時間,萬丈星光集于一身,顧北自星光里,飄向漁網(wǎng),老者手著力一抽,漁網(wǎng)應力而起,顧北輕踏漁網(wǎng)之上,借力一蕩。漁網(wǎng)被老者收入手中,顧北長身立于老者身前,深施一禮。
老者笑而不語,取下漁燈,腳一踩弦,滑向岸邊。顧北表情肅穆莊嚴,立于船頭。
長纓只見老者彎腰放下燈,在昏黃的火光里,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燈上火苗,竟不曾抖動絲毫。
顧北于船頭望向老者,片刻間,一老一少如磁石相吸,一招一式猶如一人,甚至連袍襟飄動都分毫不差。長纓似在夢里,月色如水,水如煙……
突然一陣疾風,漁燈只一閃,火光隨之熄滅,幾乎同一時間,顧北已在老者面前,二人相對,抱拳彎腰。
“獨隱弟子?”
“是!”
“獨隱已逝?”
“是……”
“劍?”
“刀!”
“獨隱……老夫來矣!”
一聲長嘯,余音繚繞于山脊。
顧北自地上撿起一柄長刀,微沉,刀長三尺,無刃無光,無聲無息。
顧北走到船前,將手伸向長纓,長纓握住,跳下漁船。此時,東方泛白,不遠處,兩匹馬打著響鼻,召喚主人。
顧北緊緊擁住長纓。
河界……
我一人……
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