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梧剛離開沒多久又敲響了她的房門,夏昭華一開門就看見他手里捧著雪白的糯米糕子,香甜飽滿,一塊一塊地冒著余溫。
“你買的?”
“嗯,剛剛出去的時候正巧看到街邊在賣,給你帶了幾塊回來。你嘗嘗?”
這個騙子,如果不是她方才自己也出去走了一圈,還真就被他的正巧忽悠了。賣糯米糕子的那家甜點鋪子門口排了好長的隊,根本就不是什么街邊在賣。
夏昭華接過糯米糕子,拿起一塊放進嘴里,“果然入口即化,很美味,謝謝你?!?p> 但她吃過一塊之后就不再吃了,他皺著眉問,“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我現(xiàn)在不餓,一會兒餓了吃?!?p> “你撒謊,你以前吃的時候根本不是剛剛那種神情。”
她沉默了會兒,“我早就不是以前的小玖了?!?p> “那場大火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如你所見,我?guī)煾稻攘宋?,把我?guī)Щ亓松炙幑?。既然世人都以為昭華公主死在那場大火里,我樂得順水推舟改名換姓,從此身份得到解脫不說,還不用去和親了,何樂而不為呢?!?p> “果真只是如此?”
“自然?!?p> 占梧明知道她還有事瞞著她,可她不愿說他也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對了,我們不遮不掩地進城,為何狙殺我們的黑衣人不再出現(xiàn)?”
“或許是眼下的環(huán)境不適合他們出手,也或許是有什么顧忌讓他們不敢出手?!?p> 她試探性地說,“要不你先回避一下,讓我把他們引出來?否則你的名號太響亮,他們一直不動手咋辦?”
占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想都別想。”
平靜只維持到當天夜里,夏昭華躺在床上閉著眼腦子里亂哄哄地想著很多事,她突然驚坐而起,渾身處于戒備狀態(tài)。周圍一片平靜,但她這些年對危險的感知已形成下意識地反射,一定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她一有動作占梧便察覺到,他輕巧地從窗外翻進她房里,看著床簾內(nèi)她的身影,還存著一絲理智沒有直接上前掀開,只是握緊了手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夏昭華手忙腳亂地戴上面具,披上外衣,“沒事。”她臉上貼的疤痕已經(jīng)脫落,以不能再使用,幸好他沒直接闖進來,否則就露餡兒了。
她戴好面具,長發(fā)披散在肩上,遮住了耳旁原先貼傷疤的地方。她該慶幸此時夜色濃重,燈光昏暗,朦朧不清成了她最好的保護色。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占梧不解,她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反應,他觀察過周圍,并無異樣。
夏昭華搖著頭,她只是一種感覺,說不上來,也不知道該怎么向他解釋。
占梧在桌邊坐下,給自己還有她各倒了一杯茶,一副準備傾聽的樣子。
她無奈,對于他的無賴行為,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爸皇且环N直覺,總覺得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也許是我多想了吧,有你墨衣神將在,這客棧內(nèi)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你的耳朵?!?p> 占梧喝茶的手一頓,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你的直覺沒錯,是我大意了?!?p> 見她疑惑不解,他解釋道,“安靜,太安靜了,這么大個客棧,安靜得不尋常?!?p> 夏昭華終于明白了,白天他們?nèi)胱r客棧還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到了此時,整個客棧變得死氣沉沉,仿佛只有他們兩個人。
“不會……整個客棧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吧……”
話音剛落,便聽到“哐當哐當……”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夏昭華對這個聲音很敏感,三年來,這個聲音一直都是她的噩夢。
她慘白著臉,身體止不住地發(fā)抖。
占梧第一時間發(fā)覺她的異樣,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焦急地問,“小玖,小玖,你怎么了?”
夏昭華顫抖著,磕磕碰碰地說,“酒……酒瓶……火……他們要放火……燒……”
看著她這副模樣,占梧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他知道她經(jīng)歷過三年前的那場大火,知道她最后逃出生天,可她身上臉上的傷無一不在告訴他她曾經(jīng)遭受的痛苦。他恨自己沒能陪在她身邊,沒能保護好她,讓她獨自承受了人間煉獄。
“不怕,小玖不怕,我在,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他把她抱在懷里,手不停地安撫著她的后背。
她顧不上男女之防,雙手緊緊地回抱住他的腰身。
耳邊傳來利箭破空的尖銳之聲,緊接著是火焰燃燒時噼啪的聲響,鼻尖除了酒味還有嗆人的濃煙。
他依然輕柔地拍撫她的背,“小玖,我?guī)汶x開這里?!?p> 最初的害怕過去之后,她已漸漸平復了情緒,雖然眼前還是不斷冒出碧草和十七在火中掙扎的慘狀,但尚能控制住,不至于完全失態(tài)。她連續(xù)深吸了幾口氣,吸入的濃煙把她嗆得咳嗽了好幾聲。
占梧一把撈住她,語氣里帶著不悅,更多的卻是心疼?!坝形以?,不需要你逞強,一切交給我。”
“我……我可以……”
他抱著她不放手,出聲打斷她的話,“我在,你不用如此?!?p> 占梧帶著她從屋頂躍出,等待他們的是一陣密集的箭雨。他抱著她,單手將箭揮落,氣定神閑,游刃有余。
“不知死活!”他冷哼一聲,腳尖在屋頂上輕輕一踏,琉璃瓦片仿佛被牽引一般,片片浮起。他大手一揮,瓦片跟利箭一樣,劃破虛空,將射來的利箭打落,又繼續(xù)向前,緊接著,前方便傳來重物落地的悶哼聲。
客棧燃起了熊熊烈火,占梧抱著她離開火光的范圍,順便把幾個不成氣候的宵小處理干凈。
經(jīng)歷了一場變故,夏昭華安穩(wěn)且安然地待在他的懷里,她收拾好心情,“謝謝!”如果不是他在,她又免不了一場惡戰(zhàn)。
他抿了抿唇,“我們換一家客棧休息?!?p> “嗯。”
他們就近找了一家客棧,店掌柜笑意盈盈地迎著,“二位選擇入住我這小店就對了,你們看前面那家客棧,外觀看著漂亮,實際上內(nèi)部早已腐朽不堪,今晚就一點火星子便把整個客棧燒毀了,多危險啊!”
“掌柜的說的是,煩請安排兩間上等的客房?!?p> “好嘞,這就帶你們上樓。”
雖是要了兩間房,可占梧一直在她的房里停留,她不解,“你喜歡住這間?那我讓給你?!?p>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往里面拉,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在床邊,“你先睡,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夏昭華一臉懵地問,“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快點睡覺。”
夏昭華明白他的好意,但他在此她很不自在,而且很不方便,她還沒有開放到可以當著他的面更衣,更何況有他在,她的面具不能脫。
見她一臉為難,死活不肯上床,他無奈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這樣總可以了吧?!蹦┝酥笥旨恿司洌按埠熌阕约悍畔?。”
夏昭華依言而行,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不知是真的累了,還是鼻尖隱隱的青竹香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