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月樓無仙便將自己與眾人分開后的經(jīng)歷,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細(xì)說了一遍。
待說完了,順風(fēng)耳道:“哎呀,你們?nèi)齻€呀,都是玩性。我說你們費(fèi)那勁干啥?”
月樓無仙不明:“耳哥此話怎講?”
順風(fēng)耳搖頭道:“虧得你等還是神仙,變個戲法,尾隨那彭鑫身后,還愁尋不到他藏人的府?。窟€愁救不出人來?”
月樓無仙擺擺手道:“不滿耳哥說,這法子我也想過,不過要等他自己去那府邸,還不知要等到哪日。再則說了,此人作惡多端,欺男霸女。不查個清楚,不好武斷行事啊。”
一旁的沁爐聽了半天,倒是先急了:“師兄,查不查那廝的,我且不說。但你不帶著我,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那洪芒雀替我進(jìn)不去也就罷了,你們在襄州城戲耍那財主,這般有趣的事兒居然也不捎帶著我,太不夠意思了吧!”
千里眼聽罷,不削道:“行了,他們一個變別寶的游俠,一個變美嬌妻,一個變勢利眼丈母娘?!闭f著一指沁爐道:“就你那點(diǎn)法術(shù),能變啥?變個痰盂兒都費(fèi)勁。”
沁爐不服道:“要我變痰盂也行啊,只要能看熱鬧?!?p> “你也不想想,待會兒你變個痰盂兒,那勢利眼的丈母娘要拉,你是讓她坐還是不讓她坐?”
沁爐一笑道:“瞧你說的,畫仙怎么說也是個神仙,有那么沒品嗎?”
千里眼大嘴一撇,樂道:“他那怪老頭,啥事做不出來?”
“說誰是怪老頭呢?”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句,就聽聲音便知是那畫仙醉筆翁到了,果不其然,但見墻壁上的畫中墨影一閃,醉筆翁提著酒葫蘆已經(jīng)立于畫前。二話不說,一指千里眼道:“拿屁股對著人臉的事,也就只有你想得出來。”
千里眼知道這老頭難纏,連忙擺手道:“得、得、得,剛才都當(dāng)我沒說,玩笑了,玩笑了?!?p> 月樓無仙一見醉筆翁到了,連忙解圍道:“哎呀,畫仙前輩您怎么也來了?”
醉筆翁也不理會千里眼,一指月樓無仙道:“小狐貍,你還有閑工夫跟他們在這里瞎掰扯?你媳婦兒就要哭墳改嫁了!”
月樓無仙回道:“咱這邊還沒商定好下一步計(jì)劃呢,再說那千年鼠妖連個鬼影都還沒找到……”
醉筆翁一拍腦門,不耐煩道:“還商定個屁呀?一幫木魚腦袋,我們?nèi)藦暮槊⑷柑娉鰜?,既然能去到那襄州城,皆因跟著鼠妖的足跡而去,他不在襄州城,還能去哪兒?”
要說最積極的還是那沁爐,他急忙插上一句嘴:“那咱們還等啥?事不宜遲,全體動身去那襄州城,先看紫一一哭墳,再尋鼠妖?!?p> 醉筆翁攔道:“去尋鼠妖我不攔著,但你們這一大幫子人看哭墳算哪門子事呀?打群架呀?”
半天沒言語的順風(fēng)耳這才發(fā)話了,一搖手中蒲扇道:“他胡州既然有媳婦兒、岳母,就不準(zhǔn)有個三叔二舅的?。恳迚?,就應(yīng)該都去哭,那熱鬧才叫真熱鬧?!?p> 醉筆翁眼看攔不住,轉(zhuǎn)念一想也對,點(diǎn)頭道:“行,反正都鬧開了,看出殯的不嫌殯大,多熱鬧都不嫌熱鬧?!?p> 千里眼一揮手道:“還等啥?走吧?!?p> 說罷,一干人等帶著哮天犬離了黑毛寨,腳踏祥云直飛襄州縣城。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話說一干人等不費(fèi)半天的功夫,便來到了襄州城地界。
月樓無仙道:“咱們先去哪兒?是去彭府還是衙門?”
醉筆翁抬頭看看天色,已是晌午巳時五刻,自言自語道:“估計(jì)這會兒,小丫頭已經(jīng)到了墳前,咱們啊就直奔墳地吧?!?p> 眾人隨醉筆翁一到墳地,就見那紫一一變化的胡尤氏正跪在墳前,彭鑫一百個不樂意的垂首站立一旁,后面跟著彭錠。身后圍著一大群人,均是些吹鼓手,再就是一同前來的家丁和幾個圍觀的路人。
再看墳前的三炷香也是剛點(diǎn)上的,便知上墳的人同樣剛到?jīng)]多久。
幾位神仙便在林子里小聲鬧開了。
就聽千里眼道:“我變個啥好呢?”
醉筆翁一拍他的大腦門兒道:“這有啥好想的?之前不是說了嘛,三叔二舅。”說著一指順風(fēng)耳道:“你身量大,就來三叔吧?!痹僦盖Ю镅鄣溃骸岸四愕弥??!?p> 順風(fēng)耳只覺好笑:“這還有按身量來的呀?”也懶得跟他瞎掰扯,搖頭道:“三叔就三叔吧,來啥都成,只要能看熱鬧。”
二仙說變就變,不過也沒花多大心思,二人模樣沒變,只是換了身貧民裝束。
醉筆翁自不必說,還是變回了那勢利眼的丈母娘。
沁爐一看都變好了,自己急了:“那我來啥?然不成真變個痰盂兒,跟著你們蹦跶過去???”
千里眼哈哈一樂,道:“我看也成,讓這幫凡人見識見識啥叫痰盂兒成精!”
月樓無仙解圍道:“行了,眼哥別跟他一小孩子逗樂子了?!闭f罷,看著沁爐上下打量一番,接而道:“師弟你干脆就來個本色出演,就變個我未成年的弟弟吧?!?p> 沁爐一聽,還能混個角色,樂了:“得嘞,這不錯?!北阋踩缜Ю镅?、順風(fēng)耳一般,相貌不變,只是換了身小孩童的裝扮。
都變得了,眾人一看月樓無仙,醉筆翁道:“小狐貍,那你咋整?”
千里眼提議道:“要不你演一出詐尸還魂?”
月樓無仙聽罷,一樂道:“你們就甭管我了,我鬧騰得也夠了,這會兒跟嘯天在一旁歇息,看你們的熱鬧就成?!?p> 醉筆翁點(diǎn)點(diǎn)頭:“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開戲咯,大家自由發(fā)揮,跟著我上?!?p> 眾人商定完畢,就聽醉筆翁變化的丈母娘老遠(yuǎn)就鬼哭神嚎地來了一嗓子:“哎呦喂……!你個殺千刀的,怎么這么狠心,撇下我母女二人就走了呀……”邊嚎邊舉手甩開袍袖沖向人堆。
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驚得人群紛紛回頭看。
連月樓無仙也險些反應(yīng)不及,差點(diǎn)被他人發(fā)覺,連忙側(cè)身躲在樹后。
其他幾位一見老丈母娘開了戲了,也跟著哭天抹淚地隨著她分開人群,沖到墳前。
再見丈母娘屁股一歪,往墳前一坐,拍著大腿嚎道:“都說干你這憋寶行當(dāng)?shù)牟荒艹杉?,你非不信,你看……這就命赴黃泉了不是……你個沒良心的呀……我?guī)е闳?、二舅和你兄弟來看你了,你倒是?yīng)句話呀……”
順風(fēng)耳變的三叔一看,不能示弱呀,趕緊抬袖子邊抹眼淚,邊道:“州啊州!你看你人高馬大的,怎么說走就走了呢?你小子可把你三叔我心疼死咯……”
沁爐心說:“怎的就演上了?我也別閑著了?!毕肓T,到墳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磕三個響頭,揚(yáng)天扯著嗓子嚎啕大哭道:“哥呀哥!你說好的給我抓的螞蚱呢?你說話不算數(shù),你出來呀……哥誒!你躺這兒是為啥呀?”
千里眼變的二舅也心想:“敢情這是飆演技的時候??!咋一個比一個能演??!光站這里干嚎可不行,既然我來舅舅,都說舅舅最大,干脆我來個絕的吧我。”想罷,一番白眼,身子一歪,“咕咚”倒地,一旁的人還以為他受不了打擊,暈過去了,趕忙上前攙扶,誰知道他也不起身,一把推開旁人,自己就拿手掐了把人中,撫了幾撫前心,待緩過氣來,又爬到墳前用手摸著墓碑,顫巍雙手道:“州誒……二舅來看你了,打小二舅就最疼你,你二舅我都還沒走,誰知道你就先走一步了呀……州誒……黃泉路上你可慢著點(diǎn),等等二舅……二舅這就來陪你……”說罷是“咚!咚!咚!”抬頭便往碑上碰。
跟前的丈母娘、三叔、小弟一看這架勢可都嚇著了,連忙上前拉扯。
這仨人,數(shù)丈母娘離二舅最近,就見丈母娘邊拉,邊在二舅的耳邊小聲嘀咕道:“過了!過了!戲演過頭了。”
二舅聽丈母娘這么說,這才有所收斂。
這新到的三人生怕紫一一不知他們來頭,故而故意在話中報了自己的身份。要說紫一一還真是就機(jī)靈,拿眼一瞧這三人的容貌,再一聽他們自報家門,心里便有數(shù)了。
待眾人一通哭罷了。胡尤氏這才扯了扯諸位,挨個叫道:“娘、三叔、二舅、小叔子,你們怎么來了?”
老夫人抹了把眼淚道:“這人走了,身葬異地他鄉(xiāng),不能沒個親人來看看呀,所以我這才將他三叔、二舅、小叔子都找來了,好在這邊不遠(yuǎn),胡州他還有這么三個親人……”
一旁的彭鑫那個不痛快,就跟嗓子眼里卡了只死蒼蠅似的。一看這三人的架勢,心說這幾個主兒可就真不好打發(fā)了。
彭鑫趁著大家伙不注意,輕輕拉過老夫人到一旁,小聲道:“這……這三位要問起了胡州怎么沒的,我……我……”
老夫人還不等他說完,知他心思,連忙拍拍他的手道:“彭家女婿別急,你只管好生招呼他們,別慢待咯。其他的你別擔(dān)心,有我呢?!?p> 彭鑫有這老夫人的一句話,這才輕松了半截,心想無非也就是銀子的事,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那就都不是問題,想罷才寬下心來。
話說這一大家子人哭罷了墳,免不了的便是一通吃喝,這上酒樓的銀子也自然是彭鑫掏腰包。好在月樓無仙也不是好吃好喝的人兒。于是也變化了只白貓,同著哮天犬,尾隨眾人去了酒樓。這一貓一狗趴在包廂的窗臺上聽這幫人跟彭鑫天南地北的一通胡吹。
在那酒桌上,三叔忙著勸酒,二舅摟著著彭鑫劃拳,老夫人拉著他說閑話,就連沁爐這小叔子也不閑著,盡嚷嚷著又是要切糕,又是要糖葫蘆兒的。這幾位的車輪戰(zhàn)連軸轉(zhuǎn),攪得彭鑫腦門兒都快炸了,別說他了,就連隨行的彭錠都快招架不住了,累的只努嘴。
好不容易將這幫人喂飽了,陪他們耍夠了,這才在樓子里給他們開好了包廂,安頓一干家人住下。
彭鑫見一切妥當(dāng),這才來到老夫人和胡尤氏的廂房前,整理好衣冠,抬手敲了門。
隨著小丫鬟拉開房門,將彭鑫讓到屋中就坐。胡尤氏躲在屋中不愿出來招呼,只有老夫人隨著彭鑫在一旁坐下。
彭鑫拱手道:“夫人,小婿有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喔!彭大官人但說無妨?!?p> “您看咱們呀,這出殯也出了,上墳也上了。再往后紫玉姑娘也沒個著落,咱們是不是……”
老夫人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你呀你……啥都不必說了,我心里都清楚。咱們甭繞彎子,你想說的不就是你跟我女兒的婚事嘛。我跟紫玉兩婦道人家的,也主不得大事,這事兒啊,你就張羅著辦吧?!?p> “得嘞!”彭鑫一聽老夫人都發(fā)下話來了,那是喜上眉梢,甭提多高興了。還沒忘了往屋里張望一眼,哪怕就只是看到胡尤氏的衣角,那心里都癢得跟貓撓似的,恨不得一把撲將過去,將這美人兒一口吞下。
彭鑫出離了客棧,立刻安排隨行的彭錠去操辦婚事。并再三叮囑,把緊風(fēng)聲,切莫將此事傳及大奶奶耳中。
辦一樁婚事對于平凡百姓來說或許是樁子大事,也不那么容易。但對于彭鑫這種有財有勢的主兒來講,那還真不叫事兒。更何況這些時日以來,他早有準(zhǔn)備。該安排的人手;該置辦的事物;該宴請的人物,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只用彭錠跑腿照辦就是。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話說轉(zhuǎn)過天來,一大早上就聽街道口“唔哩哇!”喜樂聲起,吹鼓手都使足了勁,轉(zhuǎn)眼間整條街市是鑼鼓喧天,熱鬧非凡。接新娘子的花轎跟著就到了胡尤氏下榻的客棧。
媒婆背著新娘上了花轎。老夫人、三叔二舅、小叔子,外加一只白貓、一只黑犬,跟在迎親的隊(duì)伍里,也不瞎耽誤功夫,徑直便去了彭鑫的隱宅。
到了隱宅一瞧,好不氣派,那是一棟七進(jìn)的大宅子,里外是張燈結(jié)彩,甭提有多喜慶了。但奇怪的是宅子里卻是哭聲一片。這倒怪了,按常理,出嫁是媽媽哭、女兒哭,哭的是個舍不得。而這隱宅里的卻全是外人,他們這是哭的哪一出?大伙可就看不明白了,二舅拿肩膀一慫三叔的膀子,小聲嘀咕道:“我說這是辦紅事呢,還是白事呀?咋一屋子的人都嚎喪來了?”
三叔起初也不言語,也是納悶。待跟著花轎進(jìn)了院子一瞧,他便全明白了。
就見院子中一群貌美的小娘子列立兩旁,每人身后還都跟著個丫鬟或是老媽子。有“咿咿咿……”黯然掉淚的;也有捏著手帕,甩開膀子嚎啕大哭的。原來全是彭鑫的那些個小妾和隨身的丫鬟、老媽子。
話說這些個小妾大部分是彭鑫擄來的,像胡尤氏這般大操大辦迎進(jìn)門的又有幾個?再加上前些日子,彭鑫已然是挨個打了招呼,說了過些日子便要迎娶個大奶奶填房。這些小妾們都知道這真的大奶奶還健在呢,就硬是被這新娘子填了房了,心知日后這新娘子一進(jìn)門,彭鑫必然是加倍寵愛,自己哪還有地位可言?想到此不哭才怪呢,于是呀小妾們哭,身邊的老媽子、丫鬟也跟著哭,這里面還少不了逼于無奈,身困隱宅的,本就不愿意跟了彭鑫,這會兒還不跟著故意鬧事?假哭也得哭,那哭聲是能多大就有多大,哭得是要多假有多假,干打雷不下雨,為的就是聲要大。
一開始呀,這哭聲還只是稀稀落落,轉(zhuǎn)眼便硬是蓋過了鑼鼓聲。
站在當(dāng)間的彭鑫一看這勢頭,心知鐵定是那幾個性子撒的開的小妾故意借勢鬧事。這氣就不打一處來,舉手一揮,怒吼一聲:“停?。。 ?p> 要說還是真聽話,吹鼓手們立馬都停了下來。反倒是那些個小妾、婆子、丫鬟們,哪能說停就停了?一聽吹鼓手都消停了,沒人跟她們爭了,她們反倒是更來勁了。那嚎喪般的哭聲聽得人沒一個不心煩的。說到煩呀,在場的還有誰能比彭鑫更煩?自打剛才喊了個“?!弊忠院螅蜎]再做聲了,一直壓著火,兩只拳頭捏得是“嘎吱吱”作響。直到忍無可忍了,就聽他猛吼一聲:“誰再哭!就給我死去?。?!”還別說,這一嗓子還真奏效,頓時整個大院里靜得是跟沒人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