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燕飛閉著眼睛,默默無語,直到宋燾將車停下后,喊他下車,才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又回到了當時出發(fā)的地方。
宋燾帶著燕飛又走到了督查科鄭科長的門前,敲門后,走了進去。
“哎,老宋,這么快就回來了,燕善人?你怎么又——”鄭科長看到了宋燾身后的燕飛,有些奇怪,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
“十世善人??!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宋?”鄭科長望著宋燾,一臉的疑惑。
宋燾便一五一十地將發(fā)生的事情講述一遍,末了,說道:“鄭科長,你看這事怎么辦吧?”
“嗯……這樣說來,燕善人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如若燕善人不追究你的過失之錯,我們督查科也就不再對你進行處罰了,不過,老宋啊,以后可以小心了??!”鄭科長嚴肅認真地說道。
“是是是,這次的教訓,我一定會記住的,以后絕不再犯了,多謝鄭科長!”宋燾連連鞠躬致謝。
“哎……你應該感謝燕善人吶,哎呀呀,你看我這老糊涂,光顧著說話了,燕善人,快快請坐!”一邊說著話,一邊招呼燕飛坐下,轉身從一邊櫥柜里拿出一個類似紫砂的陶罐,說道:“這是忘川河畔產出的‘九子金燈茶’,異常難得,老宋你可沾了燕善人的光了,我自己平時都不舍得喝啊,哈哈!”
只見鄭科長打開陶罐,用一個小木夾,從里面夾出一片茶葉,茶型如劍,葉鑲金邊,還未泡水,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沖入鼻孔,將茶葉放入一個小茶壺,茶壺扁圓,似銅非銅,之后,小心翼翼地將陶罐蓋好放回櫥柜內。
然后,鄭科長拿出一個葫蘆來,說道:“好茶配好水,須用無量山的無根水方才配得上這茶?!比缓?,拔開塞子,倒入了一些無根水到茶壺內,蓋好茶壺蓋子,按了一下茶壺上的一個按鈕,燒起茶來。
慢慢地,屋內彌漫開一股股茶香,不久之后,鄭科長拿過三個小茶杯,杯體褐色,杯內象牙白。開始倒茶,正好倒了三杯,燕飛看了一眼茶杯內的茶水,只見熱氣蒸騰間仿佛有五色光暈,再看茶水,茶湯卻略略發(fā)紅,和常見紅茶無異,只是茶杯邊上的茶水似有金邊一般。
鄭科長端起一杯,說道:“來來來,這茶需趁熱飲用,不然茶品就大大降低了,來來,燕善人,別客氣!”
燕飛端起茶杯,看了一眼一旁的宋燾,只見這家伙,眉目間含著笑意,小心翼翼地兩只手捧起茶杯,生怕灑出一滴。
三人互致一下,燕飛端著茶至嘴邊還沒喝,便有一股香氣竄入鼻孔,只覺得一股清涼直沖頭頂,腦內頓時一片清明,身心通泰,細抿一口,一股甘甜滑入喉嚨,幾口喝完,唇齒留香,而體內一股熱流,流轉四肢百骸,渾身舒服極了。
燕飛閉著眼,慢慢回味,覺得自己的靈魂之體都凝實了一些,果然不是凡品,難怪宋燾表現(xiàn)的異常欣喜。
“燕善人,此茶如何?”鄭科長問道。
“果然不凡啊,我覺著精神了許多,鄭科長,叫我燕飛就好。”燕飛實在是無法接受“燕善人”這個稱呼。
“也好也好,那我就賣個老,咱們親近一步,叫你燕老弟如何?”
“您太客氣了,也好!”燕飛心里想著,只要別叫我“燕善人”,你叫我啥,我就沒意見。
“燕老弟,‘十世善人’之事,待我行文,馬上上報,要等授封文書下來,還需要幾日,你初來地府,這幾日便讓老宋給你安排。老宋,辛苦一下吧,正好你休假,你就陪燕老弟四處轉轉,領略一下地府風情?!编嵖崎L交待一番。
宋燾連忙站起來,說道:“鄭科長,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如此甚好,燕老弟,我這里還有公務,就不留你了,改日我們再聚?!?p> 燕飛也站了起來,說道:“您太客氣了,不麻煩鄭科長了,謝謝您的茶!再見!”
“好說好說!”說著話,便送燕飛出門,一直送到門外邊,揮手告別。
燕飛和宋燾來到寶塔入口處,宋燾再次拋出“香蕉”,化為跑車,二人上車后,沖出寶塔,向塔外城內飛去。
很快,車子停在一處宅院內,面積不大的一處四合院,無花無草,畢竟是地府,沒什么生氣,入眼只有一片紅色,天空中那一輪紅日,已然偏向了另一個方向。
宋燾收了車子,領著燕飛進入堂屋,分賓主落座,燕飛看了一下,屋內也十分簡陋,沒什么裝飾。
“燕善人——”
“燕飛!燕飛!燕飛!”燕飛不等他說完,就立刻糾正起來,嗯,重要的事說三遍。
“呃,好吧,燕飛!”“這兩日,就委屈你先在我這里住下,等授封下來,再做安排?!彼螤c無奈的說道。
“既來之則安之,你看著來吧,對了,老宋,給我講講你們這里的事,我也好多些了解?!?p> “正好,現(xiàn)在也將近天黑,我準備幾樣小菜,弄壺小酒,咱們邊吃邊談?!?p> “我不是死了嗎,也能吃東西?”燕飛有些疑惑。
“呵呵,剛才在鄭科長那里,你不是還喝茶了嗎?”
“哦,也對啊?!?p> “其實,這里和人間是一樣的,陽間萬物秉陽氣而生,陽壽盡,而后化為陰魂,此間萬物則以陰氣而生,你沒見外面那一輪紅月,就是為太陰之月,為此間萬物提供能量的。
而進食也是補充能量的一種,我也是死后當了差方才知道的,要是沒有能量補充維持,時間久了,若是不入輪回,便會魂飛魄散了?!?p> “哦,原來那是月亮,我還以為是太陽?!?p> “此間為月,一會兒紅月落下后,外面就會漆黑一片,就是夜晚,月出而作,月落而息,和陽間沒什么區(qū)別的?!?p> 宋燾掏出“香蕉”,撥了一個號出去,接通后,說道:“是我,宋燾,對,還是老四樣,再來壺酒,嗯,好的,好的。再見?!?p> 燕飛這時才明白了,這家伙是在叫外賣啊,這根香蕉樣的東西,真是神奇,能變汽車,還能打電話,不禁問道:“老宋,你們這里的科技也夠先進的啊,一會兒變汽車,一會兒打電話的,還有什么功能?”
“呵呵,這是上面配的,只限在此間小世界使用,以前不能通話,只是一件普通法器,用作飛行和防身,后來從陽間來了個姓喬的,被煉器科的弄走了,后來就發(fā)明成了這個東西。”
“哦,是他呀,那為什么只能在這個小世界使用呢?”
“天條戒律,此間一切科學技術,嚴禁進入三界,防止擾亂三界秩序。話隨這樣說,免不了會有些東西傳出去,但也僅限于個別神職人員,觀念不同,三界之人還是無法接受這些東西的。我一開始的時候,對你們人間的生活,也是相當?shù)目床粦T的,現(xiàn)在見多了,也就習慣了?!?p> “看來,三界的神仙們還是老思想,觀念守舊?。 毖囡w調侃了一句。
“只能說,道不同,等你進入人間界,了解的多了就明白了?!?p> “也是,對了,老宋,你來這里多久了?”
“唉,我在此間,已二十余年了!”
“哦,那就是說你死了二十年了?”
“那倒不是,我已亡故有三十年,此前,在別處還任職十年。”
“是嗎,以前你是干什么的?我看那個鄭科長對你挺客氣的?!?p> “以前——唉,不提也罷,都是過去的事了!”宋燾神色間有些惋惜。
“說說嘛,反正閑著也沒事?!毖囡w一臉的沒心沒肺,毫不顧忌地說道。
“這……說起來,慚愧,以前我曾是人間界一地的城隍?!彼螤c眼里一片追憶的神情。
“城隍爺?快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后來,你又怎么到這里來的?”燕飛一聽城隍二字,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唉,說來話長啊,我本乃是人間界南瞻部洲東魯國,昌明府人氏,生前也曾飽讀詩書,忠孝仁義,后被閻羅王看中,經考試后,授我城隍一職,我感閻王大恩,到任后也算是勤勤懇懇,公事從不敢怠慢。
只因有一次,一書生陽壽盡后,本該送其入輪回,但他哭訴家中只有老母一人,無人贍養(yǎng),祈求還陽,將老母安排妥當后再來,我見其也是讀書人出身,頗有同感,念其孝道,準其還陽,一年后,其母亡故,再去尋他,誰知他竟然找了一奇人異士,那異士以瞞天過海之術,幫他遮掩天機,竟然尋他不到。
若只是如此,也還罷了,誰知他竟然考中進士,入朝為官,之后貪贓枉法,草菅人命,被冤魂告到地府,閻王震怒,命索命無常,緝拿歸案,打入地獄。
最后查到是我放其還陽,才惹出這些禍事,因此,我才被貶職到此,擔任了一名鬼差?!?p> “不是說,人死后,肉身就死了,不能還陽嗎?”燕飛有點疑惑,不由得問道。
“人間界和你們這個小世界略有不同,只要肉身未損,三日內,還可還陽?!?p> “哦,還能這樣啊,真是不公平啊!”
“那你給我說說,當城隍的感覺怎么樣?是不是很霸氣?”
“呃……談不上霸氣,只是負責一個地方的靈魂入地府輪回,還有當?shù)刂伟?,捉拿作亂惡瑰等?!?p> 這時,院外有人敲門,宋燾出去開門,領進來一個伙計打扮的小瑰兒,手里提著一個食盒,將酒菜擺放到桌上后,收了錢,然后離去。
“來,燕飛,我們邊吃邊聊,這邊不比你們那里,沒什么好吃的,看看合不合口味?!彼螤c招呼著燕飛。
燕飛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只見四個菜,兩葷兩素,一只雞,一盤醬肉,一盤炒豆芽,還有一個青菜不認識,這和陽間也沒什么不同嘛。先夾了一塊醬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頭一次吃這地府里的菜,總要好好品嘗一下,肉質很嫩,輕嚼即爛,味道不錯,感覺和陽間也沒什么區(qū)別。
“來,燕飛,我先敬你一個,今日真是多虧了你啊,不然我又要被處罰了?!彼螤c端起酒杯,對燕飛說道。
“小意思,來,走一個!”燕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吃了一口菜,說道:“老宋啊,你給我說說,我這個土地神的事,以后都是干些什么,和你的城隍比,哪個官大?”
“土地神啊,一般也是在人間界任職,若是論官職的話,應該算是和城隍平級,但城隍是地府任命的官職,土地乃是天界任命的官職,而且還是天庭在冊的神職,從這一點上,土地是略優(yōu)于城隍的,但二者沒有統(tǒng)屬關系,算是互補吧,職責上可謂相輔相成,簡單的說,就是城隍管陰間事,土地管陽間事?!?p> “哦,原來是這樣,那土地歸誰管?”
“人間所有土地公基本都是由天界后土宮任命,自然歸后土宮的后土娘娘管轄,人間天下四大部洲,土地公近萬人,但每年能上天界述職的只有一人,由后土宮巡政司考核評定。還記得之前我和你說過,我認識的那位土地公,就曾經去過天界后土宮,受到過后土娘娘接見,真是一生榮光啊!”宋燾面上不由得露出羨慕的神色。
“你也不差啊,還見過閻王呢!”燕飛開玩笑道。
“不一樣,不一樣??!等你到任之后,慢慢了解的多了也就明白了,來來,喝酒!”
二人推杯換盞,互相交談著,酒足飯飽之后,宋燾安排燕飛住下后,自去休息。
燕飛躺在床上,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僅僅一個晚上,經歷了生死,至今仍舊覺得仿佛是在夢中。
想著看到父母時的那一眼,心里又是一陣酸澀,以往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如放電影一般,在腦子里掠過,思緒萬千。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