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備森嚴的牢獄,凄厲的慘叫聲回蕩在這條陰森可怖的走道上。
明染緊皺著眉頭看著左右牢房中蓬頭垢面的囚犯,一名士官卑躬著身子,笑意盈盈引著明染往最里面而去。
一間較為干凈的四方牢房,蘇沉心披散著秀發(fā),垂首坐在墻角。
士官打開牢門,蘇沉心聽見鎖匙聲響抬頭,看見來人,她慌忙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
明染進入牢房,跟隨在身后的云荷遞上一錠銀子給士官,士官將銀兩悄然接過放進袖中,“明小姐,還望您盡快,卑職告退。”
她揚起嘴角兩邊,輕輕點頭。
聽見腳步聲走遠,她大步走到蘇沉心面前,“蘇小姐,你可無恙?”
蘇沉心眼眶濕潤,抽泣道:“明小姐?!闭f著她就低下了頭,淚水奪眶而出。
明染拉過她的手,看著她道:“蘇家當真在南州私自販鹽?”
蘇沉心低頭哭泣,輕點了兩下頭。
明染心中一沉,深深一陣嘆息。
來大理寺前,她將從狩獵那日過后的事,一一回想了一遍。
狩獵那日她才求過皇上為蘇夫人討要公道,次日蘇家便被抄了家,她本以為此事是莫須有的罪名。
眼下看來,恐怕并非子虛烏有。
蘇沉心突然跪下身子,磕頭道:“明小姐,蘇家此次在劫難逃,我如今只想知曉我母親的死,請明小姐如實告知。”
說完她仰面看向明染,目光哀求。
明染將她拉起身來,小聲道:“蘇小姐莫急,蘇家這事還未定案,或許尚有回旋之地?!?p> 言畢她微微一頓,看了眼牢房外,小聲又道:“蘇夫人之死乃文淑大長公主所為,蘇老爺當年與大長公主情投意合,當時先帝在世,將大長公主賜婚與沈行將軍。而蘇老爺便迎娶了你母親蘇夫人,可大長公主一直與蘇老爺在私底下往來,大長公主便挑唆馮姨娘對蘇夫人下了毒?!?p> 蘇沉心驚愕捂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馮姨娘?大長公主?”
“是,大長公主的駙馬兩年前離世,她想要與蘇老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她是堂堂公主,不可能成為妾室,蘇夫人便成了她的阻礙?!?p> 蘇沉心突然冷笑,“就因為她是公主,所以她就這般為所欲為?馮姨娘的死呢?也是她所為?”
馮姨娘的死目前只是揣測,并沒有實證。
明染拉過蘇沉心的手,輕聲道:“蘇小姐,大長公主此事牽連甚廣,但我跟你保證,她一定會得到懲罰,相信我?!?p> 她清澈的目光極為堅定,凝視著蘇沉心。
“可我等不到那日了……”蘇沉心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失魂落魄地走到墻角蹲下。
蘇家所有人已被關(guān)押,因為蘇沉心有寧遠侯府的關(guān)照,所以單獨在此處牢房,而其余那些蘇家女眷,皆被關(guān)押在別的牢房。
明染四下環(huán)顧了一下牢房,里面很干凈,隔壁牢房也沒有慘叫聲傳出。
她走到蘇沉心面前蹲下,“蘇小姐,此事還在審查中,一切還無定論,你先別憂心。”
蘇沉心揚起一抹苦笑,側(cè)首望向看牢房中那扇巴掌大的天窗,“明小姐請回吧,母親的事已水落石出,我已安心,只恨不能手刃仇人,無顏下去面對母親?!?p> 明染站起身來,躊躇在原地俯視著蘇沉心,蘇家此事非同小可,她不敢輕易承諾救出她。而皇上選擇在這幾日對蘇家下手,她也不敢保證皇上是否是為了幫大長公主脫嫌。
眼下,她似乎什么都幫不了蘇沈心,她的心中不由升起愧疚,一種無能為力的愧疚。
云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小姐,時辰到了。”
明染看了一眼牢房外面,又看向蘇沉心。
蘇沉心仰面對著明染揚起一笑,“明小姐請回吧?!?p> 明染點頭,“你好生照料自己。”
說完她便邁步離去,走到牢房門口,她忍不住回頭看向墻角的蘇沉心,一咬牙,大步走出了牢房。
云荷跟在她身后,小聲道:“小姐,蘇家此案由潤王主審?!?p> “什么?”
她回頭看向云荷,慢慢平復驚訝,大步離去。
剛從大理寺的牢獄走出,明染便看見了石階下的安栩喬。
他一身黑色錦衣,仰面望著石階上的明染,目光復雜。
明染走到他面前,“你怎會在此?”
自那日初一與他爭鬧后,這是初次見他,那日安栩喬的話,明染無法當作沒聽過,她也不能再如曾經(jīng)那般與他相處。
安栩喬笑道:“等你呢,去見過蘇小姐了?”
“嗯。”
“此事由我父王主審,我會求我父王放過蘇小姐?!?p> 她驀地凝視著他,目光透出欣喜,“此舉可行?”
“當然,蘇小姐是你恩人,我自當設法相救?!卑茶騿陶Z氣溫柔,寵溺地看著她。
明染被他看得不自在,訕訕地笑了笑。
若蘇沉心能不受蘇家的牽連當然很好,可她如今跟安栩喬之間關(guān)系微妙,她并不愿意欠下他這個人情。
她心間猶豫許久,“若讓王爺徇私枉法,我可擔不起,此事我另想法子吧。”
安栩喬輕笑的面容慢慢凝固,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痛色,“染染如今一定要這般與我生疏?”
“世子,你想多了。蘇家的事還未定案,若我請你幫忙,就等于坐實了蘇家的罪,倘若蘇家是無辜的,就會因為王爺?shù)木W(wǎng)開一面而脫不了嫌?!?p> 明染一口氣說完,不禁嘆息,“所以此事就不勞煩世子了,你的美意我心領了,明染先行一步?!?p> 她沖著他點了下頭,邁著步子離去。
安栩喬欲言又止,眼睜睜看著明染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他的眼底突然泛紅,喃喃自語道:“你我之間,已經(jīng)連多說幾句都已不行了嗎?”
他仰面望著天際,心中悲憫不已。
站在石階下許久,直到街道上已看不見明染的馬車,他才邁上石階向大理寺大門走去。
明染坐在馬車內(nèi),心中暗自愁苦,此事她冥思苦想也毫無頭緒。
皇上為何將此案交由潤王審理?那日他答應會還蘇夫人一個公道,為何次日蘇家就被抄了?路安伯府從南州遷入京城,蘇家犯事之地也是南州,兩者會有牽連嗎?
思慮良久,她掀開車窗簾子對著云荷道:“去宸王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