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有趣的事,李長川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有沒有機(jī)會能夠看到,畢竟自己這位兄弟,不僅目盲,而且太過木訥。
但想來只要活著,總有機(jī)會看到,因為人總要結(jié)婚,總要生子,若真的要一個人就這么過一輩子,那得多慘啊。
三人腳步不慢,下了山,沒走多久,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看到一座巍峨的巨城立在視野的盡頭,像是一座高山橫亙在平原之上,氣勢雄渾,遠(yuǎn)超李長川曾經(jīng)見過的任何地方。
一群鴻雁,排著隊,像遠(yuǎn)征歸來的士兵,顯得疲勞不堪,卻依舊秩序井然地從空掠過,它們邊飛邊叫“咕嘎,咕嘎!”
他心底不禁升起了一股期待,說道:“望山跑死馬,看著不遠(yuǎn),實則還有一段距離,大家再加把勁?!?p> 柳飛綿摘下眼睛上蒙著的白色飄帶,朝著遠(yuǎn)處看了看,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很快又把飄帶系好。
李長川問道:“覺得怎么樣?”
柳飛綿只笑著搖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想來極為壯闊?!?p> 李貓兒不說話,陳思思又打開了話匣子,說道:“不急,還有三日才到八月十五,不過新月城中豪門雖多,卻沒聽說有哪家在八月十五廣發(fā)拜帖宴請?zhí)煜掠⑿郏牢铱?,這也不過只是哪個無名之輩……”
陳思思開啟了自己的推理,李長川聽著,只是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這距離雖說不近,但以他的輕功,若說全力施為,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就能到那新月城下。
只是走這么快干什么呢?
不說還要等著李貓兒和陳思思,就算不用等他們,自己一個人去了新月城,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柳飛綿要去赴約,自己呢?跟著一塊去,順帶喝一點仙人醉,這一行幾人,各有目的,就自己看著無所事事。
再不濟(jì),總不至于去找莫空月那個混蛋吧。上次自己隱姓埋名,雖說事出有因,這次再遇到,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莫空月是魔道,自己是魔主,對方是不是還要跪下來給自己行個禮?話說上次竟然都沒認(rèn)出來自己這個魔主,說明他的辨識度也不高啊。
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著,不一會兒,就遇到了一大堆的人,這些人有的乘著馬車,有的趕著駝隊,不乏提刀帶劍的武林人士,起碼有三百人以上,歪歪扭扭的排成一條長龍,就這么堆在這新月城的城門口。
黑黢黢的城門洞里站著一排披甲的兵士,身披輕甲魚鱗鎧,腰配直刀,看樣子要多精神有多精神,而此刻,這么一群人守著一副畫像,在一個個的檢閱路過的武林人士。
李長川起先還疑惑是在找誰,問起了一起排隊的人才知道是抓一個最近行徑十分猖獗的采花賊,從未出閣的姑娘到已嫁為人妻的少婦,聽說已經(jīng)禍害了十幾戶人家的閨女,不禁也是有些無奈,跟著身后的幾人說了,一代魔主,也只好乖乖地帶著朋友們大排長龍,行至新月城而不得入。
忽然間,李長川摒心靜氣,伸出手驟然在虛空中一抓,一致紅翎羽箭扯破了他的袖子,便到了他的手心里。
只需他再慢上一瞬,這勢大力沉的一箭便要釘入他的胸口。
李長川瞪大眼睛,猛地偏頭,只見兩百步外一背著牛角大弓的黑衣人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向著遠(yuǎn)方逃去。
他瞇了瞇眼,沒管周圍之人愕然的眼神,丟下一句別管我,去去就回,立刻就躬身而起,用幾乎比箭矢飛來還要快的速度向著那匹馬追了過去。
距離五十丈,李長川跺腳,整個人拔地而起,飛至半空,如一塊石頭一般朝著那一人一馬直墜而下。
誰知那人馬術(shù)非常,幾乎在李長川剛剛落下的同時立刻轉(zhuǎn)向,等李長川砸在地面,濺起大片煙塵的時候,他已經(jīng)拉開了十丈遠(yuǎn)。
李長川眼神微瞇,伸手虛空一扯,一股詭異的力道便將那背弓人扯下了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等他抬起頭想要起身繼續(xù)跑的時候,面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人,這個人自然就是李長川。
李長川想要問一下她為什么要偷襲自己,可是話還沒出口,一記陰險的直拳便打向了自己的心口。
下一刻,李長川便握住了那滑膩的小手,微微用力,這個頭發(fā)很長,眼睛很大的女孩兒便慘叫出聲。
“魔頭,你放開我!”
“你認(rèn)識我?”
李長川笑著放手,然后那女孩兒突兀間又是一拳,砸向他的鼻梁,拳風(fēng)兇悍,是個練家子,可也充其量是個尋常武夫,打上十幾個莊家把式的門外漢或許綽綽有余,但想要對付李長川卻遠(yuǎn)遠(yuǎn)不夠。
她的拳頭還沒到,整個人就如破麻袋一般飛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等再抬起頭,李長川則又蹲在了她的面前,手里還拿著她那張大弓。
李長川說道:“這年頭來殺我的人一個個都是傻子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簡直自不量力。”
女孩沖著他吐了口唾沫,兇巴巴的眼神,比李貓兒更像一只炸了毛的小貓,張著嘴說道:“你這惡徒,該死的魔道,人人得而誅之,我司馬青又怎么殺你不得?”
“司馬青?”又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李長川搖了搖頭,心道這個魔主到底是造了多少孽,怎么人人都想殺他,然后提起司馬青的領(lǐng)子問道:“你如何認(rèn)得是我?”
司馬青生的好看,個子小巧,身段婀娜,明明是在新月城,卻有幾分江南女子的雅致模樣,只是這兇巴巴的脾氣,卻屬實是個江北姑娘無疑了。
可惜再好看的容顏,摔得滿頭滿臉都是泥灰,也難以讓人生出多少為之傾倒的欲望,她眨了眨眼,咬著牙道:“自然是見過你,李長川,你一定把我忘了,也是,畢竟言哥哥死在你手里也是三年前的事了,你這種人,又怎么會記得?”
言哥哥?
李長川不知道這是誰,也不關(guān)心,畢竟自己借用了魔主的身體,就要背起以前的那些黑鍋,他只問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又或者,你怎么知道我會來新月城?”
司馬青說道:“你殺了我吧,我什么都不會告訴你的?!?p> 李長川看了一眼這個頗有勇氣,蠢蠢的小姑娘,心里一點也不相信她就是這么一個人,虎里虎氣的來刺殺自己,她的背后一定還有別的什么人,不肯自己露面,卻讓一個小女孩兒來試探虛實。
趁著李長川愣神,司馬青忽然起身,一條腿如鞭子甩出,踢向李長川側(cè)臉。李長川也不動,伸手一抓,任女孩兒動作如何迅疾出其不意,腳腕兒仍是到了李長川的手里,如被鐵鉗夾住,捏的生疼。
女孩兒滿臉痛苦之色,李長川卻也不松手,他說道:“你說,我究竟要不要殺了你?”
司馬青猶豫了一瞬,隨后帶著哭腔,說道:“要殺就殺,我司馬青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司馬家的人!”
李長川搖頭嘆氣:“張口一個司馬家,閉口一個司馬家,這么有骨氣,就不怕我殺了你之后再找上你的家族,將你滿門上下抽筋剝皮?”
聽了這話,司馬青先是一愣,隨即張口說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司馬青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你要殺就殺,關(guān)我家族何事?”
李長川笑了笑,冷聲道:“不好意思,我可是魔主,什么事做不得,不都?xì)⒘四隳俏谎愿绺?,再殺你全家有什么不可,哦,我決定不殺你了,或者可以看看,你什么時候可以殺了我,為你一家老小報仇?”
聽著李長川不緊不慢的說出這話,司馬青急的不知道該說什么,竟直接嗚嗚的哭了出來。李長川一松手,她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再也不說話,也不動手,只抱著膝蓋嗚嗚的哭。
李長川仰天長嘆,今天的天氣格外好,瓦藍(lán)的天空,幾團(tuán)白云就象草地上的羊群緩慢地隨風(fēng)移動,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也是,自己跟一個小姑娘較什么勁。
不過嚇唬人真有意思,嗯,屬實大惡人。
李長川轉(zhuǎn)身走了,身后的司馬青卻出聲喊道:“不一樣,言哥哥當(dāng)初是與你正面對決,死在你的刀下?!?p> 李長川停頓了一下,覺得越加沒意思,繼續(xù)往回走,百丈之外,一大群人往這邊看著,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估計是方才黑衣服的年輕人一躍拔地而起太過驚人,但這有什么,這不是個亂七八糟的武俠世界嗎?
“你要是敢殺我全家,我,我,我就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