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建離所的例行送行宴，在他在中天所的最后一個工作日的晚上舉行。葉燁律師讓孫佳佳定的律所附近的一家越菜館。除了葉燁律師、曾建外，蘇啟航和孫佳佳也參加了送別宴。
除了上次沈陽出差、以及后來的氨氣案件外，蘇啟航和曾建雖然同是葉燁律師的助理，但基本上沒有合作過。曾建在氨氣案件后期，就被抽調(diào)到了一個拆遷安置房項目上做駐場律師。
孫佳佳告訴蘇啟航，曾建跟她吐槽過，那個項目是在京城南二環(huán)、三環(huán)之間，原住民都是祖上幾代人就居住在那兒的京城土著，特別難搞，他都快被那幫人搞得精神分裂了。
飯桌上，蘇啟航留意觀察，曾建給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情十分輕松、愉悅。他面對葉燁律師時，也不像初次在會議室見到他時那樣，顯得有些拘謹，而是一種很放松、很平等的狀態(tài)。
吃飯過程中，曾建可能是喝了酒后，人變得愛說話。他主動端起酒杯給葉燁律師敬酒，非常真誠地感謝葉燁律師給他機會，讓他能夠到中天所工作，能夠有機會體驗律師的生活狀態(tài)。
曾建還說，他很喜歡律師這個職業(yè)，但通過近一年的工作，他自己也意識到，自己不適合做律師，他還是更喜歡一個人安靜的搞研究。律師這個職業(yè)，需要和各種各樣不同的人打交道，他覺得自己有點應(yīng)付不過來，很發(fā)忖跟人沖突。
葉燁律師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關(guān)系的。年輕人，總得多嘗試。有時候你喜歡的，不一定是你適合的。這也很正常。有的人，也可能一生也找不到自己喜歡，又恰好適合自己的工作。這也沒什么。重要的是，無論喜歡還是不喜歡，在還在做這份工作的時候，你要盡最大的努力把它做好。這點，你做得還是不錯的！我交給你辦得事，你都努力爭取做好，這些我都知道。雖然你選擇離開讓我覺很惋惜，但你這樣堅定，必然有你的道理，我也不攔你?！?p> 說到這兒，葉燁律師停頓了一下，端起酒杯，要跟曾建碰杯。曾建趕緊端起酒杯，放到略低于葉燁律師酒杯邊緣的位置和葉律師碰了杯。
葉燁律師端著酒杯，直視著曾建的雙眼，鼓勵他道：“祝你學(xué)業(yè)有成，順利實現(xiàn)你的學(xué)者夢。當然了，如果什么時候改變主意了，想回來了，我這兒隨時歡迎你回來！”說完，葉律師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謝謝葉律師！”曾建眼睛有點濕潤，也趕緊仰頭喝盡了杯中酒。
酒席散后，蘇啟航正好和曾建一路，他們打了一輛車往回走。路上，蘇啟航向曾建了解他駐場的拆遷安置補償項目的情況。
葉燁律師安排蘇啟航接替曾建去駐場。曾建向蘇啟航詳細介紹了項目情況，要注意的事項，并特別提醒蘇啟航，要小心李凡律師。李凡律師是駐場律師團隊的負責(zé)人，項目團隊成員還有一名律師助理，一名業(yè)務(wù)秘書。律師助理原來是曾建，現(xiàn)在蘇啟航要去接替。業(yè)務(wù)秘書是一名叫史紅梅。
蘇啟航追問曾建為什么要小心李凡律師。曾建想了想，斟酌著回答：“他交給你的工作，你要特別注意，一定要問得非常清楚，千萬不能出任何差池，不然的話，責(zé)任會全都是你的。另外，也別跟他說所里的事兒，特別是抱怨的話，絕對不能跟他說！”
蘇啟航還是不太理解。曾建也沒有再解釋，他說：“等你跟李凡律師工作一段時間，自然就明白了?！蓖Ａ讼?，他又補充道，“紅梅姐，人還是挺不錯的?！?p> 蘇啟航將曾建的話都記在心里。
后來，蘇啟航按奈不住好奇心，問了曾建的去向和今后的打算。曾建告訴蘇啟航，他考了法大的研究生，準備先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同時為下一步學(xué)習(xí)做些準備。他計劃碩士畢業(yè)后，去美國留學(xué)，準備主攻證券法，學(xué)成后爭取回法大當老師，以后走學(xué)術(shù)道路。
臨別時，曾建猶豫了一下，還是很真誠地提醒蘇啟航：“啟航，咱倆接觸不多，我本不該交淺言深。不過，我感覺你人不錯，我就有什么說什么了。律師這一行不太好干。現(xiàn)在各大律師的創(chuàng)始合伙人、大合伙人這批人趕上了好時候，那個時候沒多少人選擇干律師，有實力、有背景的人，也看不上這個行業(yè)，所以這批人里，有能力的就借機做起來了。律師這個職業(yè)又是個長壽的職業(yè)，職業(yè)生涯可以至少到70歲。所以，咱們這個年齡段的人，如果做了八年、十年，沒有機會從上面這批人的夾縫中創(chuàng)造出生存空間，積累出自己的客戶資源，那前路就不好走了。這個職業(yè)，說白了，就是個體戶，沒有老板會一直高成本養(yǎng)人的。你如果真的喜歡這個職業(yè)，一直要干下去，一定要為未來早做打算，要計劃好八年、十年以后怎么辦?！?p> 蘇啟航思索著曾建的話，心情有點兒沉重，問道：“你選擇走學(xué)術(shù)道路，也是有這方面的考慮？”
曾建點了點頭，道：“我自己性格確實不適合跟人打交道，看不到八年、十年后靠做律師可以自己養(yǎng)活自己。想來想去，當老師，既可以解決生計問題，還可以兼職做律師，一舉兩得，應(yīng)該更適合我。”
“謝謝你！”蘇啟航感激地道：“我會記住你的話，會認真考慮未來的路怎么走的。不過，我應(yīng)該會一直做律師的，我還是很喜歡這個職業(yè)的。”
“祝你好運！May we meet again!”曾建和蘇啟航握手告別，下車，消失在京城燈火闌珊的夜幕中，徒留蘇啟航在車中有些傷感地默默重復(fù)：“May we meet 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