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zhàn)埡烷L羲回府之時,已是酉時末。陸?zhàn)埩粼跁靠磿?,長羲則想直接回房休息,今天接近一整天的“吃喝玩樂”,實在夠勞心。
長羲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阿莫朝自己歡快的蹦來,撒歡一般地不顧規(guī)矩,長羲便總在想,這么個小身板兒里,怎么會藏著這么多的精力呢?
“這么想我呀?!遍L羲伸手捏了捏阿莫的臉,卻如同只捏起了臉皮一般,沒什么肉感。
看來,以后吃飯的時候,要給阿莫多添幾碗米飯。
“是啊,阿莫可想小姐了!阿莫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房間,一點兒都不習(xí)慣?!?p> 長羲寵溺一笑,“走吧,我們回房間,好好給你講講我今天都發(fā)生了些什么事情……”
長羲摟著阿莫的肩膀就準(zhǔn)備回房,可阿莫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事情,馬上停住了腳步。
“對了,小姐,阿莫差點忘了,二夫人說讓您單獨去她房間一趟?!?p> “這么晚了讓我去嗎?”
“嗯。”阿莫應(yīng)聲點頭。
“姨娘有說是什么事兒嗎?”
阿莫困惑地?fù)u了搖頭,“二夫人并沒有告知阿莫,可是阿莫看二夫人的表情,倒不像是什么壞事?!?p> “我知道了?!遍L羲望向阿莫,“那你先回去吧,我去去就回?!?p> “是,小姐。”
長羲本以為是關(guān)于啟鈞的事,可轉(zhuǎn)念一想,若真如此,也不至于這么晚了叫自己前去。就在疑惑思索間,長羲已來到李毓萊房外。
“姨娘,我是長羲?!?p> “進(jìn)來吧?!蔽輧?nèi)燈火通明,傳來了李毓萊淡然的聲音。
長羲進(jìn)屋后,見李毓萊坐與桌前,便趕緊恭敬行禮。
“坐下吧,我有話與你說。”
“是,謝姨娘?!?p> 長羲剛坐下,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一整天的宴席,長羲都沒能動幾筷子,夜深時分,難免饑腸轆轆。
長羲只能用捂著肚子,尷尬地笑了笑,恨不得背過身狠狠地捶腹。
李毓萊將桌上的糕點推到長羲面前,“要是餓了,就吃些點心吧?!?p> 長羲癡笑著,“那我就不客氣啦。”見李毓萊點頭后,長羲便取了盤中一塊茯苓餅,放入口中。
長羲時常能在李毓萊的手邊看見這種糕點,卻從未嘗過,如今品嘗過后,才知其中獨特風(fēng)味。餅皮醇香酥脆,帶著果香蜜味的茯苓餡兒甘甜可口,外觀雖質(zhì)樸,卻讓人回味無窮。
就在長羲細(xì)細(xì)品嘗之時,李毓萊一直默默注視著長羲,半晌后,才了開口。
“你母親過世后,我才入陸府的。”
長羲雖極力掩飾,可微微一顫的動作還是被李毓萊看在眼里。
“關(guān)于她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少,我只知道,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對誰都如此。我曾經(jīng)想過,從別人的口中了解她?!?p> 李毓萊望向長羲“了解她的喜好,抑或是說話時的語氣,這樣或許能與你更親近些。”
李毓萊自顧自地笑了笑,“結(jié)果后來我發(fā)現(xiàn),無論怎么模仿,我無法做到,給予你像她一樣的關(guān)懷,因為我終究不是她?!?p> 茯苓餅皮被一滴淚浸濕。
“但是今天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有一個人,或許能夠做到?!?p> 長羲緩緩抬頭,看向李毓萊。那個堅強(qiáng)到看不見一滴淚的人,也紅了眼。
“若娘,便是你母親在世時的貼身婢女,也就是當(dāng)初你在大街上救下的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守在你房外了?!?p> 長羲聽了李毓萊的一番話后,最想問的話卻不是關(guān)于若娘的,因為長羲現(xiàn)在有一件事更加疑惑。
她為什么對我那么好?
“為什么……”眼淚流進(jìn)嘴角,融進(jìn)長羲顫抖的聲音。
“或許是因為,進(jìn)府那天,見你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吧?!?p> 原來,血脈在感情面前一文不值。
原來,她愛慘了自己。
曾以為的漠不關(guān)心,如今看來是多么可笑。
“她和你母親一起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就如同你母親的影子一樣。有她陪在你身邊……”
我會很放心。
這句話到嘴邊,卻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姨娘,我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但我在心里,您就是母親最好的模樣?!遍L羲不知從何時開始,早已將李毓萊視作了母親。
長羲雙膝跪地,將頭緩緩地靠在李毓萊的腿上,緊緊摟抱住了她。李毓萊輕輕抬手,撫上長羲的頭,也撫平了所有的思念和悲傷。
陸?zhàn)埲敕亢?,長羲才趕緊擦干眼淚起身,或許在長羲的心目中,眼淚在陸府就是不能言說的禁忌。
告別了李毓萊和陸?zhàn)埡?,長羲開始急切地想要奔回房中,一推開門便見一位婦人背立在房中。
衣著質(zhì)樸,淑靜婀娜,背因常年勞作微微的有些弓,卻毫無粗陋之氣。長羲瞬間認(rèn)出了此人正是當(dāng)日自己在街頭救下的那名婦人。感嘆京城太小的瞬間,長羲也在驚嘆緣分的奇妙。
那婦人緩緩轉(zhuǎn)身,“婢子若娘,參見小姐。”
長羲在若娘身上感覺到一種無法言說的熟悉感,記憶與眼前之人的身影漸漸重疊,仿佛封鎖在柜中的密盒被掀開了一絲縫隙。
若娘,若娘,若娘……長羲腦海中響起稚嫩的童聲……
客棧內(nèi)。
夜已深,桌案前依舊燭火搖曳。
“今天陸府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事無巨細(xì)地告訴我?!敝茏訌従忛_口,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筆尖。
“陸?zhàn)垘ш戦L羲進(jìn)宮參宴,府內(nèi)一如往?!懜蛉死钬谷R有意為他兒子尋一位夫子。”女子的聲音毫無起伏,蒼白不含一絲情感。
“夫子?”
“是?!?p> 周子彧若有所思,良久后,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落筆,周子彧將一張白紙放入信封后,用火漆封緘。火漆半干之時,周子彧從袖中掏出一玉瓶,將瓶中粉末撒與火漆之上。
“拿著,送去宮中。”
“是?!?p> 女子半張臉被玄色面具遮去,只露出漠然的雙眼,用手帕包住接過信封。
“這一次,不要再讓我失望?!?p> 女子神色冷峻,雙眼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是,花容遵命?!?p> 將信封包好后,花容放入胸前衣襟處,這里是最靠近心臟的地方,此舉意在說明,除非身死,此信必達(dá)。
信是從虞國皇宮寄來的,完全在周子彧意料之中,自古君王群疑滿腹,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更何況出現(xiàn)了一個顛覆全局之人,只有將此信寄出,才能為她暫求得一平安符傍身。
雖是這樣想,周子彧的眉頭卻未能舒展,接連幾天傳回的消息,都沒有一句是與自己相關(guān)的。
“看來某人,好像把我忘了啊?!?p> 另一邊的長羲已睡熟,卻依舊緊緊地抓住若娘的手。睡前若娘講了許多從前的事兒,所以今夜長羲無夢而眠,睡得格外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