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家別院的囚禁日子像從前在宮里,有些自由,又有些不自由:自由的是,吃穿用度并未克扣,不自由的是,見不到自己的父親和相公。
“菀姐姐,我們還要被關(guān)多久?”一只灰藍一只青紫異瞳的少女坐在庭院中,一方天空對于她,在哪兒不是待著,“二哥近日被禮部宋大人送去深城修學(xué)應(yīng)該不會被抓回來吧?”藺菀沉看著姑娘,她可太純潔無暇了。
淳于微喬,去另一個國度修學(xué)一年,應(yīng)當(dāng)是安全的。
兩少女閑得無聊,突然想起太子來,菀沉靠近雪下,偷偷問道:“雪下可是誠心喜愛太子,那太子殿下如何?”雪下摸了摸頭頂?shù)幕ㄢ殻笭栆恍?,回答說:“他是真心悅我,只可惜官家似乎不會答應(yīng),只怪我生得奇怪,不是常人?!?p> “雪下,”藺菀沉摸摸她的頭,自己與淳于衍擇履行婚約的理由一半是她,怎么會坐視不理,容忍有情人無法終成眷屬,“異瞳和白發(fā)不是雪下無法與太子在一起的原因,長京城的人事太復(fù)雜了。位高權(quán)重的人從來不會在意身邊人的感受,一切為了鞏固自己的利益。菀姐姐是時候護短自家的妹妹,哪怕他是天上的謫仙,也要幫著成全?!?p> “拯救雪下的世界,怎么能少了我。”來聲是熟悉的溫婉少女——六公主蘇莼,“菀沉,如此一來,我那欽云叔叔是沒戲了對吧?”
兩人站在相隔五米遠的地方,藺菀沉看著她,怎么忘了莼兒說過的想扶持蘇欽云上位。正在愧疚中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蘇莼走近看了看雪下說:“天礁山那邊的長老,無法為雪下抹去這些奇特的特征嗎?”
蘇莼是對的,哪怕是個障眼法,也是有用的。
“雪下你可愿意?”藺菀沉問了問,“抹去白發(fā)和異瞳,所有人都看不出來你和你外公相像的地方?!庇谘┫聛碚f,繼承了蒼勁山謫仙的樣貌特征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她一心只要和蘇祁在一起,即便對方的皇帝父親,是除了自己父親的人。
蘇莼看著少女,分明是言情劇本的女主角,特殊的身世,磨難的人生,看得人不由得自認下NPC牌,想給她打一好人生局。藺菀沉見蘇莼發(fā)呆,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說:“恐怕此事,還得莼兒去一趟天礁山?!?p> “雖然已知官家心中怕的是我爹左右太子的婚事,但并未明面上反對,只說是雪下樣貌怪異,無法服眾?!碧A菀沉接著說道,“咱們先將雪下變成正常人,官家的理由,就無法成立,到時太子殿下再堅持一下,這婚事怕就妥了?!?p> 蘇莼點頭,出了別院便往天礁山去,她也十分奇怪,那廷獄司的司長為何這次一點都不參與,按理說,他對藺菀沉的保護可是周到細致的。
樓卿夏那邊去了廷獄司,說尋司長,來人稟報司長不在,一大早出了門,只好靜靜等著,恰逢書逸虛弱過來,坐在石階上說:“你隨我去趟天礁山,必能見到司長大人?!睒乔湎目粗鴷菟坪跎眢w不支,卻又無能為力,只帶著她上馬馳騁,往北一路狂奔。
天色尚早,本是好時節(jié),樓卿夏聽得除了自己的馬蹄聲,似乎還有別人的馬車,于是停下來,看后方來人。樓卿夏站在林子里,見馬車而來,那馬車他認識,是莼公主的?!肮鞯钕略趺磿@山林幽僻處來,”樓卿夏傻了眼,“這方向是天礁山去?!?p> 書逸看著眼前少年似乎目不轉(zhuǎn)睛,在他面前晃了晃說,莼公主向來與郡主交好,許是郡主的意思,你不如攔下她,與她一道去也好。
馬車被攔下來時,蘇莼見書逸已是無力虛弱的樣子,便帶她上了車。樓卿夏看著馬車外四五個侍衛(wèi),倒也不敢多言語,跟著馬車駕馬追逐。
“書逸,你這是怎么回事,這次菀沉被抓皇家別院,你是不是沒攔下來?”蘇莼問,記得書逸武功高強的,怎么這次失敗了,“你為何會跟樓公子一同前來?”書逸看著面前錦衣的女子,將前兩日的事和盤托出,大概就是這個事,不瞞公主殿下,書逸不是人,是法器器靈,于是在人間久留,有些耗損。
蘇莼看著她,甚是心疼:“回了天礁山就好了,你能好生休養(yǎng)休養(yǎng)?!?p> 天礁山門外的屏障一如既往無法沖過,今日山門無人,愁壞了幾位來者。書逸讓蘇莼屏退幾個護衛(wèi),虛弱地施法破結(jié)界。不想術(shù)蒔突然出現(xiàn),站在路口處,仍是一襲白衣,額面兩縷龍須:“我知你三人來意,救那郡主,再抹掉淳于三小姐的樣貌奇異處。書逸你甚是不對,快上山去找五長老!”
“掌門人呢?”書逸望著術(shù)蒔,總還是奇怪這一次為什么沒有幫藺菀沉,“四長老,不論如何,請你幫幫小郡主,那長京城波詭云譎,她一家實在沒有勢力可救命了?!?p> 術(shù)蒔化作一縷輕煙而去,他心中躊躇,掌門派書逸下山保護她藺菀沉早就是出于私心。既然大師兄要做束汀蘭轉(zhuǎn)世的守護神,為何不送佛送到西,偏偏這時候不見人影。摻合人間事,怕的是天上謫仙的怪罪,可自己又心軟,在這不知掌門何處去的時候,終究還是出山了。
皇家別院里的藺菀沉與淳于雪下正在逗樂,兩人仿佛處于自家院子,當(dāng)真是心大。術(shù)蒔隱了身,走到藺菀沉身邊石凳坐下來,只聽她說:“雪下,你見過你的外公嗎?”
那荷塘邊白發(fā)的少女回眸看著藺菀沉,搖搖頭,又走過來,扶著腦袋說:“菀兒姐姐,你說,以后我們兄妹三人,還能有可能見到親人嗎?”藺菀沉摸摸她的頭,笑笑說,我便是你的親人啊。
自然知道雪下的意思是她的母親朔風(fēng)泠,藺菀沉不敢與她討論這事,有一個神仙母親的體驗就是,甚至連她的生或死都不能知曉。
“朔風(fēng)泠還活著,蒼勁山那位神仙耗損了大半修為護住了她的一縷元神,現(xiàn)和肉身放在往生海里?!毙g(shù)蒔現(xiàn)身,提起桌面一茶壺,自顧自淺斟一杯喝下,“蘇莼公主和書逸去天礁山請的救兵,我可以幫你們。只是我冒著風(fēng)險做這些事,藺菀沉你拿什么報答我?”
藺菀沉看著他,是個桀驁不馴的人,也不知為何她們請來的救兵不是司長爺爺,偏偏是這貨。
“報答,你想要什么報答?!碧A菀沉甚是害怕這貨對自己非分之想,本次穿越已經(jīng)嫁了人,可不能玩什么大三角的破劇情,“術(shù)蒔長老是個常云游四海的人,見多識廣,還有什么奇珍異寶是您老人家看得上眼的?”
雪下看著那少年般的神仙,聽菀沉說他年邁,不由得笑出聲來:“天礁山的長老,怎么會要報酬,一心為我們蒼生,心中是大義,不會如此狹隘?!?p> 術(shù)蒔挑眉一驚,藺菀沉把身邊的人都帶成了什么鬼樣子!算了,正事趕緊辦完,好回天礁山睡覺。那白衣人拂袖于雪下面前,她的雪白發(fā)絲變得烏青。雪下睜開雙眼,藺菀沉見她已與常人無異,便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術(shù)蒔。
“每月月圓時必來天礁山一趟,這術(shù)法不過是壓制了你身體里的神性?!毙g(shù)蒔說,“龍脈對你身體的神性會有所反應(yīng),三小姐記得離皇宮越遠越好。”
那白衣人變出一壺酒,暢飲一口,又化作一縷輕煙消失了。
“離皇宮遠,那我如何能與太子哥哥相守?!毖┫聫暮商恋褂爸锌粗约旱臉用玻钣X命運的捉弄,“他是太子,日后是皇帝,怎么會離開皇宮?!碧A菀沉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自己卻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來,這世界的設(shè)定太扯了,基本就是阻礙所有人過得順心如意。
這日,術(shù)蒔并沒有將藺家?guī)兹司瘸鋈?,軟禁在官家眼皮底下的感覺比上一次還要差。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見過父親和淳于衍擇了,也不知他們境況如何。
方才的情形,很意外官家盡收眼底,他和傅公公站在竹林后的走廊上,分明看清了術(shù)蒔突然出現(xiàn),將淳于雪下的銀發(fā)變?yōu)鹾?,再一瞬消失?!翱磥硪馔馐斋@了驚喜。”官家對傅公公說,“想不到我這侄女,竟然能搬來天礁山的救兵?!?p> 傅公公站在官家身旁,謙卑看著,問道:“既然是修仙門派的長老,法力高強,怎么沒有把院中人救走?”官家瞅了一眼傅公公,他哪里懂得神仙們的想法。
倘若今日自己動一下藺菀沉,必然是會引來天礁山人士的爭鋒相對的??磥碜约哼@個小侄女,是個還沒弄明白身份的大人物有關(guān)的,囚禁她不是長久之計,明日將他幾人放了,再觀察些時日。
“明日放所有人離開,”官家嘆了口氣,好容易解決了淳于括和朔風(fēng)泠的威脅,不經(jīng)意間,他藺臣儒的閨女竟然又有了些還未道明的事,“聽聞莼兒與藺菀沉交好是嗎?”
是,陛下可是忘了太妃那件事?
官家與傅公公往外走去,邊走邊回憶起這些年蘇莼與藺菀沉的交集:“老傅,你說說,莼兒能否做個中間人,替朕打聽打聽小郡主的秘密?”傅公公向官家行個禮,搖了搖頭,說起了當(dāng)年她遇上二皇子蘇禎時,那冷漠的表情。
“何時禎兒在莼兒面前露過病怏之態(tài)!”官家一驚,瞪著傅公公,“如此一來,莼兒早就知道朕對臣下的權(quán)衡手段了……老傅你竟然瞞了我此事,今日才知曉!”
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