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莼宮里的小宮女壯了膽上宣政殿揭發(fā)了貴生鬼鬼祟祟,官家正在氣頭上,親自往女兒殿里去。陳統(tǒng)領(lǐng)察覺到前方并非好事,自行請纓為官家打聽消息。
今日秋風(fēng)起了,石榴花還未等秋雨來襲,凋落了許多。蘇莼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安靜靜一身白色,披了個大衩,像是故意在那里等著誰來:“父皇那里來人了?”陳統(tǒng)領(lǐng)行了禮,起身來,直截了當(dāng)說:“六公主,太子不見了,林?jǐn)y入宮刺殺,臣正奉陛下旨意搜尋各宮。”
“搜尋各宮,這才出事多久,怕不是只搜了本宮這里?”蘇莼看著他,并未有大動的情緒,“我這里,搜不得,父皇不是禁足我,你說的那些,與我有何關(guān)系!”
官家正好進(jìn)來,嘆了口氣秋風(fēng)帶涼意,他抬起手示意陳統(tǒng)領(lǐng)離開,一言不發(fā)走進(jìn)了殿里——樓卿夏睡在蘇莼的床榻上,見官家來,翻身掉地上行禮請罪。蘇莼在遠(yuǎn)處殿門口跪下:“父皇,兒臣喜歡他,求父親成全我與他的婚事。”
“蘇莼!你任性妄為!”官家氣動干戈,但知道女兒和昨天的事沒有關(guān)系,還是松了口氣,“來人,將他二人分別禁足,等大事查清再來解決。樓老那邊來個人,如實稟報,他畢竟三朝元老,說的時候,別嚇著?!?p> 昨夜獨處一夜的兩人對了眼神,果然并未引起官家勃然大怒,剩下的事,怕只有宮外的人扛住了。
東陽公主和李葶風(fēng)未能出嫁,相國李璃將她接走,剩下的人只好暫時居太子府,她望著自己隨性而來的小丫頭云雀說:“昨晚太子沒有來我這里,是去了太子妃那邊嗎?”小丫頭憋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實話實說:“公主,府里說,太子殿下不見了……太子妃乃姜洲丞相府嫡女,根本就沒有過來?!?p> 終是被姜洲怠慢了,日后定要一紙家書告知遠(yuǎn)在深洲的父皇,這長京城一來就沒有看得起自己。
淳于府與藺府派人出府尋了整個長京城,說是自家三小姐不見了。官家懷疑就是他們將二人藏匿起來,卻沒有證據(jù),甚至想不通其中邏輯——朕允了淳于雪下入府的。陳統(tǒng)領(lǐng)在一旁候著,想了想,開口說:“剛查到,昨夜淳于府和藺府皆沒有出城痕跡,他們?nèi)缤R话?,無任何異動。北城門來報,說唯一可疑的是,林婕妤的車馬不合時宜出城了。”
“若真如此,林?jǐn)y來城,就是在東陽公主和親掩飾下,殺我朝太子的?”官家仔細(xì)琢磨著,“倒也有理,他女兒已然是我后宮嬪妃,為此來冒險一番,確實不像一個侯爵能做出來的事?!?p> 官家前往地牢,他并未質(zhì)問林?jǐn)y,雖知方才推論仍有疑點,但已然想讓靖陵城就這樣收回來?!傲?jǐn)y,歷來民間傳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一言,但不知你是為女兒廢了自己一生心血?!惫偌易诶畏块T前階梯上,“太子和淳于三小姐不見了,乃林?jǐn)y和后宮林婕妤勾結(jié)深洲所致,三日后,斬?!?p> “蘇政燮,想不到你多疑多謀,也有被人算計的一天?!绷?jǐn)y坐在牢房里的干草上,頭發(fā)尚未凌亂,“長京城表面看風(fēng)平浪靜,這高樓亭臺怕是已經(jīng)搖搖欲墜,你無法控制住了吧。我雖落得個替他人做嫁衣的下場,還是比你活著煎熬還不知誰在黑暗中看著你的好?!?p> 從地牢出來,外面電閃雷鳴,像極了那日朔風(fēng)泠飛仙渡劫時。官家站在吏部門前,看眾人俯首:“朕活著煎熬?活著才是最大的勝利!這長京城,這姜洲,這泛陸,朕要做永恒永世的主。朕管他上天神還是仙,朕管他身邊的人在圖謀我的命,他們?nèi)魶]能斗得過,這天下就只是朕的!”
“恭喜四長老經(jīng)天雷相助,功法修煉上升一重。”蜀道山金丹修士趙森前來迎接剛提升功法的術(shù)蒔,似乎有事單獨說,“我家掌門,欲請四長老蜀道山一敘,不知,您是否賞臉?!毙g(shù)蒔看著上次去天礁山一副氣勢洶洶、后來被束柳岸打得滿地找牙的泛陸“著名”金丹,一時興起,隨他去了。
天礁山這邊原本盯著術(shù)蒔,見他隨一人,往蜀道山方向去了,乾元掌門站出來,對二師弟呂采和五師妹束柳岸使了個眼色。很顯然兩個人并未看懂,聽得呂采問道:“大師兄的意思是,師弟大庭廣眾之下,跟個男人‘私奔’,你要咱們打掩護(hù)?”束柳岸疑問跟著點頭。
“什么亂七八糟的,我的意思是,你們誰趕緊跟過去看看,”乾元掌門操碎了心,“那人是趙森啊你們沒認(rèn)出來嗎!柳岸,你還揍過他……術(shù)蒔剛經(jīng)歷了天雷,一時半會兒無法恢復(fù)元氣,萬一蜀道山設(shè)了鴻門宴怎么辦!術(shù)蒔向來粗心大意,又自信滿滿,被蜀道山老頭兒坑了怎么辦,那邊最無恥了?!?p> 束柳岸飛身出去,若是當(dāng)年姐姐在,術(shù)蒔那貨怎么會這么閑,提升功法境界后,巴不得立馬回山找姐姐要夸獎:“臭師兄,明明想著一會兒找倚天玩玩,你倒好,浪費我時間……蜀道山邀請你,你就敢去,不要小命了?!?p> “怎么會有一絲龍脈氣息!”束柳岸往蜀道山去,那山下方才若隱若現(xiàn)一道金光,“這方向與長京城毫無瓜葛……蜀道山,怕是有些秘密?!?p> 天空雷鳴過后,來了一場秋雨,淳于衍擇站在院子里,算了算,蘇欽云應(yīng)當(dāng)帶著他們出了姜洲地界,此時應(yīng)當(dāng)是泛陸修仙六峰蜀道山附近。藺菀沉走過來與他一同賞雨,兩人不敢多言語,只看著廊橋外處處濕透的景色,佇立著,沉默著。
“清靜了許多。”藺臣儒從廊橋一端走過來,看著夫妻二人,“這院子里,還是適合有個孩子。”藺菀沉眉毛一挑,父親這是催娃的節(jié)奏!想來自成親那日,后面就沒有了,中間發(fā)生了很多事,但也不是她不愿意。
淳于衍擇聽了話沒有什么情緒波動,只對著藺臣儒點了點頭,這里倒是還能看出他木訥直接的性格。
嫁給特尊重自己的直男是這樣的,似乎你不主動,他真的不會有非分之想似的。倒不如說,兩人的關(guān)系還不夠親近,雖在外人看來,他們互相庇護(hù),但心的距離,只有自己知道。對于淳于衍擇,他琢磨不清自己要怎么慢慢走進(jìn)藺菀沉的心,她看起來在依靠自己,實際上獨立和強大,若非女兒身,該是個好謀者。
“宮中來消息了,官家去了吏部見林?jǐn)y,猜他勾結(jié)深洲,利用女兒殺了太子和雪下,并用林婕妤的馬車送出了城?!碧A臣儒說,環(huán)顧四周無人,“你們信嗎?”淳于衍擇回答說:“那我妹妹雪下在何處,昨日并未聽說她與太子私下見面,不該被連累?!?p> 藺菀沉見廊橋屋檐上發(fā)絲不知何時多出一根頭發(fā)在雨中滴水,意識到屋頂有人,便眼神示意父親和淳于衍擇。父親和相公點頭知曉,她提高嗓門說道:“我不管,你們必須把雪下給我找回來,什么生不生孩子的,雪下都不在了,我活著有什么樂趣!”
看著妻子頭一次耍潑無賴,淳于衍擇竟覺得她有了另外一面。平日里,藺菀沉雖口齒不雅,但從未在行動上失了禮節(jié),今日刻意雙手亂擺是刻意而為之,他將藺菀沉抱住,對藺臣儒說:“岳父大人好生休息會兒吧,我們的人還在尋找,如有雪下消息,我必然前來告知。菀沉悲傷過度,我先帶她回屋,怕吹了風(fēng),感染風(fēng)寒便不好了?!?p> “去吧?!碧A臣儒瞥了一眼屋檐頭發(fā),“必然要將雪下找到,若她出了什么事,待我百年之后怎么向淳于括交代?!?p> 三天后,長京城尋太子和三小姐無線索,官家擬旨收回靖陵城不再封爵。林?jǐn)y午后問斬,林婕妤因身懷六甲,暫時軟禁于皇家別院,官家又想起了蘇莼與樓卿夏私通一事。
“陳統(tǒng)領(lǐng),再擬一份,著樓府樓束禮三朝元老為姜洲鞠躬盡瘁,其三公子樓卿夏才華橫溢、學(xué)富五車,賜六公主莼與之成婚?!惫偌野鈩又稚系挠癜庵?,“你告訴樓老,婚期延后,但名分上先以婚約告知眾人。”
是。
靖陵城的地圖擺在案前,這里與深洲交往密切,只怕不那么好收回來的。官家知道太子失蹤一事沒那么簡單,但他無法確定是朝中那股勢力所為,亦不知目的。這事太復(fù)雜,先收拾了林?jǐn)y總是好的,如今朝局繁亂,似乎有點二十年前的跡象。
“陛下?!眮砣藶樨┫嗬盍?,他站到面前來,似乎沒有讓人通傳,“臣冒昧前來,還請陛下不要治殿外人的罪?!惫偌覐某了贾行褋?,看著他說:“李相,委屈你家姑娘了,太子在何處還未有線索?!?p> 李璃跪下來,行了大禮說:“陛下,恕臣大膽為葶風(fēng)請您取消她與太子的婚約?!惫偌铱粗?,向來就是個善躲避爭議的老烏龜,今日怕是又擔(dān)心太子沒了性命,那姑娘會守活寡罷了。
“取消就取消吧,畢竟還未過門,也還算來得及?!惫偌野丫噶瓿堑貓D扔出去,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朕要此間再無靖陵城,林?jǐn)y培養(yǎng)的勢力再縱容下去怕是要謀逆,你覺得怎么才能安安份份把這個地方收回來。”
李璃聽出官家意思,他分明是要自己拿出收回靖陵城的計策來換:“我朝各代陛下封了太多侯爵,現(xiàn)今不止靖陵城,都有了自己的勢力。這也是當(dāng)年……前太尉……不讓陛下出征深洲的原因?!?p> “你也是支持淳于括的?”官家輕輕問道,“他是通國叛敵的人,也不必再說什么。李葶風(fēng)婚約是否能解除,就看她父親有無能耐了!”李璃跪下,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