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段莫非找個陽光明媚的地兒,小心翼翼開始強化聽覺。
倒不是怕損壞耳膜,身體強化已經輕車熟路,心臟、大腦的強化都已不是問題。
主要是心理上,強化聽覺意味著慢慢打開心理的防備。
雖然已經很少有東西可以傷到段莫非,但小時候的陰影比外界傷害來得更堅實。
內心無法像皮膚肌肉一樣輕易被強化,內心只能通過生活不斷磨礪,困難的洗禮,以及憂愁痛苦的歷練,才能變得更強大。
這遠遠不是鋼豆可以幫上忙的,只能靠自己不斷克服,內心只能靠自己。
決定了,這一步再難也要邁出。
鋼豆緩緩滑進耳膜。
外界的聲音越來越大,種類也越來越多,人說話聲、呼吸聲、心跳聲,海洋上輪船汽笛聲,還有聽不懂語言的演唱會……
無數的聲音鉆進耳朵,沖擊著大腦,又是考驗人的適應階段。
段莫非就如置身一個大鐘罩中,外面鐘錘咣咣敲擊。
整個腦袋嗡嗡亂響。
得盡快適應,適應的方法就是忽略。
人的聽覺本來就是開放的,無時無刻有無數種聲音進入耳朵,但人能夠很好的適應,忽略不重要的,只聽到需要的。
人的聽覺是有選擇性的。這個選擇大腦已經幫我們做好了,生活經歷讓大腦知道該選擇哪些,忽略哪些。
“段莫非!”丁帆在喊自己的名字。
轉頭看看四周,并看不見丁帆的身影。
適應,適應,忽略、忽略。
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如滾滾雷聲,低沉的呼吸聲如呼呼風聲。
這個過程比肌肉的適應要難多了,只要不動,肌肉就不會產生傷害,但耳朵是全天候不間斷的。
用了一天,才適應過來。
有恐懼,還是得面對恐懼。把傷口掰開來看雖說疼痛,但疼痛之后是釋然。
這樣,段莫非隨時可以聽到悅耳的鳥鳴聲和潺潺的流水聲,這些聲音如喜愛的音樂,撫慰著段莫非日漸粗糙的心。
很快,段莫非就喜歡上這種感受。
晚上躺在床上,聽著蟋蟀的叫聲慢慢進去夢鄉(xiāng)。
就快要睡著時,聽到雞蛋老鼠的吱吱聲,仔細聽并不是只有一個聲音,是兩只老鼠。
開啟透視,月光下看到一上一下兩只老鼠。
雞蛋老鼠掛在槐樹上的籠子里,而地面上還有一只老鼠,一只普通的老鼠。
地面上的老鼠仰起頭站著,兩只小爪在空中不斷抓撓。
嘴巴一張一合,長長的胡子被風吹動,發(fā)出吱吱聲,好像在和雞蛋老鼠對話。
雞蛋老鼠趴在籠子里,拼命探頭往下看,不斷在籠子里轉圈,有些迫不及待。
雖為鐵獸,但與普通老鼠本質上并無區(qū)別。
段莫非伸出一只觸手,悄無聲息來到籠子旁,把籠子打開。
雞蛋老鼠試探了幾下,爬出籠子,順著樹枝來到地面。
另一只老鼠興高采烈,興奮的心情都可以看出來,吱吱吱迎過去。
兩只老鼠親密的蹭來蹭去。
老鼠嗅著雞蛋老鼠白白的嘴巴,咬了一口,雞蛋白被咬下一段。
雞蛋老鼠一哆嗦,顯得很緊張,然后又恢復歡快。
兩只老鼠互相咬著尾巴轉圈圈,在小院里到處亂竄,這顯然成了他們的樂園,他們成了這里的主人。
段莫非看著兩個小家伙歡快的玩耍,覺得生命是那么神奇。老鼠雖小,但同樣表現出生命的靈動有趣。
段莫非以為雞蛋老鼠就這樣跟著另一只小老鼠跑了。
雖說有些不舍,但也很能理解,為小老鼠找到朋友而感到高興,這種高興也有一部分出自對生命的尊重。
玩了一會兒,小老鼠獨自走了,雞蛋老鼠停留一會,又順著槐樹爬上來,鉆進籠子里。
這個舉動讓段莫非很是詫異,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自己已經改變了雞蛋老鼠的習性。竟然把籠子當成了家。
后面兩天兩只老鼠都在深夜相遇,分手后,雞蛋老鼠又回到籠子,雖然段莫非已不再關閉籠子,籠門一直敞開著。
雞蛋老鼠是認為自己屬于這里,還是認為和另一只老鼠并不是一類。
當然,動物不會思考,也不會以為,段莫非只是這樣想。
段莫非有種對不起雞蛋老鼠的心情,心里開始希望雞蛋老鼠能跟它走。
天亮后,段莫非又將嘴上的雞蛋白移除了,簡單手術讓雞蛋老鼠又恢復了老鼠模樣。
晚上等著,期待著什么發(fā)生。
終于,“雞蛋老鼠”跟著另一只老鼠走了。
這奇怪的變化,讓段莫非心里對生命有更多敬畏。
段莫非又將長著胡蘿卜尾巴的兔子、長著白菜葉的貓頭鷹,還有長韭菜的一種不知名的鳥,都恢復了普通動物的原樣,讓它們回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彭丫有些舍不得,還哭了。
“哥哥,不想讓它們走!”
“它們回家了,哥哥陪你玩!”
“那哥哥會走嗎?”
“我當然不會走!”
彭丫又破涕為笑,手舞足蹈。
“我以為哥哥來串親戚,還會走,以前沒見過哥哥!”
真是童言無忌,這話讓段莫非心里酸酸的。
“我哪也不去,這是我的家!”
……
段莫非很享受耳朵強化給自己帶來的新感受,于是又對耳膜進行了二次強化,至此除了大腦,全身都已經過二次強化。
聽覺二次強化后,多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植物生長的聲音,是細胞分裂的聲音。這些聲音聽起來緩慢而不間斷,只能用美妙來形容。
還有鐵生銹的聲音,水滴形成的聲音,羽毛飄落的聲音,這些聲音把世界的厚度大大增加。
段莫非閉上眼睛,感覺這個世界是那么綿軟,那么醇厚,自己深深嵌入其中。
他感覺自己與世界如此貼近,仿佛已經徹底融化在世界中,內心獲得巨大的安寧。
每天聽著這些聲音入睡,睡得特別香甜,做的夢也有些奇怪。
并且,自己逐漸可以影響夢境的發(fā)展,自己像導演一樣可以編排自己的夢,這種感覺太神奇。
很快,他就夢到了自己的父親,上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