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洗著呢，旁邊又傳來旺旺旺好幾聲狗叫，這次音調(diào)高些，和小黑的不同。
一轉(zhuǎn)身，兩只狗興奮地圍著秦正陽轉(zhuǎn)，一只塊頭大比較胖，一只一身雪白的毛很嬌小。
“大胖、小白?！贝笈趾托“讚u尾巴。
老林說：“你看，它們大老遠就知道你來了，估計從廠子北門過來的，到底是狗鼻子靈?！彼麄儸F(xiàn)在位于廠子南門，兩個門之間隔了有三公里遠。
小白一個勁兒扒拉他的腿，差點把秦正陽褲子扯掉。
“好啦小白，先別啃我褲腿，等我給小橘貓洗好澡就陪你們玩。”
老林抱著手，看他認真給貓洗澡的樣子，說：“正陽，你對人要是有對貓好的一半，就肯定不是現(xiàn)在這樣子?！?p> 秦正陽沒看他，說：“我現(xiàn)在不挺好么?！?p> “好嗎？你自己心里清楚。人吶，一輩子就這么幾十年，該放手時放手。”
“老林?！?p> “好好好，我不說了，知道說了你也不會聽?！彼宦犝Z氣，就知道秦正陽不大高興。
老林知道這個看起來堅強的少年，承受了太多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痛處，他一直把秦正陽當成親兒子看待。
秦正陽關(guān)了水閥門，“洗好了。”他把貓放到老林手里，老林拿進屋子里給貓吹干毛。
小白覷見機會馬上竄到秦正陽懷里蹭，他抱著小白，小黑、大胖跟在他后面，一人三狗往廠子深處走去。
他停在了一個銹跡斑斑的廠房前，廠房兩邊的門都半掉著，墻壁是用紅磚砌成的，上面很多灰塵，還結(jié)了蜘蛛網(wǎng)，正門上用紅色油漆寫著“南云縣第一紡織廠”，下面還有一行標語“發(fā)展是硬道理”。
雖然這里改建成了倉庫，但是空余的廠房很多，都是沒裝修過的。現(xiàn)在南云縣主抓旅游業(yè)，工業(yè)不發(fā)達，做倉庫也用不到整個廠。
所以，這間廠房就成了秦正陽飼養(yǎng)的貓貓狗狗的窩。
里面還有很多廢棄的紡織機，棉線絲線卷成一團灑落在地上。
當初決定把這里當成窩時，有特意收拾過，但是狗狗和貓咪很調(diào)皮，經(jīng)常在里面上躥下跳，把棉線踩得到處都是。
這里有大胖和小白剛生不久的狗寶寶，共有三只，大胖進來后就去了寶寶們身邊，小白還賴在秦正陽的懷里。
小白是只年紀比較小的母狗，還很貪玩，狗媽媽的母性似乎并未在它身上體現(xiàn)出來，經(jīng)常溜出去玩，反而是大胖出去找吃的，不時叼些骨頭、爛肉回來，不然等到小白回來喂奶，幾只狗寶寶都餓扁了。
秦正陽把小白放到狗窩，三只狗寶寶馬上湊到媽媽的肚子邊吸奶奶。
“喵?！币恢换疑呐重埑霈F(xiàn)在狗窩旁的鐵架上，這個鐵架以前是用來臨時存放紡織成品的。
灰貓?zhí)角卣柤绨蛏希扉L貓腰舔他手背。
灰貓叫灰灰，剛拎回來時和橘貓現(xiàn)在的大小差不多，很瘦小，現(xiàn)在養(yǎng)胖了。
老林從大門進來，手上捧著剛吹干毛還很蓬松的橘貓。
灰灰看到終于有同類喵喵叫了幾聲，橘貓也回應(yīng)似的叫了幾聲。
橘貓從老林手上跳下去，跑到灰灰身邊，灰灰得意揚揚，帶著橘貓在鐵架上跳躥，橘貓恢復了活力，再沒有先前病怏怏的樣子。
老林看著這五只狗兩只貓的，摸了摸太陽穴：“正陽，你是要把全縣的流浪貓狗都收養(yǎng)了嗎？”
“哪兒呢，我就帶了四只回來，有三只是剛生的，而且給你作伴剛好，以前每天不是抽煙就是打瞌睡，現(xiàn)在好歹能溜溜貓狗?！?p> “每次帶它們出去，都不知道是誰溜誰呢。”老林看起來很嫌棄，心里還是高興的，日子確實沒這么悶了，有盼頭，想著每天要準備點吃的來喂貓喂狗，還要抽空給它們洗澡，跟帶孩子似的，只不過不用教它們說話。
秦正陽大概半個月或者一個月來這里一次，每次呆到晚上才走。
“吃飯吧，我給你做了飯?！崩狭止赖剿裉鞎恚缟腺I了點排骨，做了豆豉燜排骨，平時一個人吃，隨便慣，只有秦正陽來時會豐盛點加個肉菜。
他們回到剛才的保安亭，小黑、大胖跟了過來，小白想來，但被崽子們絆住了，奶沒喂完。至于灰灰和小橘，倆個已經(jīng)好上，不知道溜哪個角落約會去了。
一張可折疊的木桌，撐開，上面有層灰塵，平時一個人吃飯都是捧在手上的，不用桌子。老林拿抹布擦干凈，放上兩碟菜，還有一碟是蒜蓉炒油麥菜。
他們坐在一張沙發(fā)上吃，也可以說是床，因為老林就睡在上面，大概0.9米寬，1.8米長。
沙發(fā)邊有個鉆石牌的臺式風扇，已經(jīng)掉了色，有些反白，但是扇葉上沒有積灰。
一切從簡。
老林找話題聊：“開學有段時間了吧?！?p> “嗯?！鼻卣柾鲁龉穷^，丟到地上，小黑機靈，比大胖快一步劫走。
老林夾了一塊牛肉，來回反復嚼，嚼到?jīng)]味了，爛了才吞下，猶豫間，還是說出口：“還是不打算去看你爸？”
秦正陽聽到“爸”這個字，動作僵住，表情凝滯，恍了下神。
他語氣極冷淡，道：“他死了?！?p> 老林嘆氣，“怎么說這種氣話，再不濟也是你爸。他在里面這么久連兒子的面兒都沒見過?！?p> 秦正陽又聲明了一次：“我當他死了。”
老林點頭，不再繼續(xù)這種不愉快的話題。這個問題他憋了很久，一直想提，但是沒提，知道聊不出結(jié)果還可能說僵，可不，才開始就結(jié)束了。
……
窗外滴滴答答下著秋雨，雨水落在窗戶上的痕像一道道玻璃裂縫，沈櫻盯著窗戶，眼睛跟著雨水滑下的軌跡一直轉(zhuǎn)動。
上午有班會，許永石是會議主持人。雖然打了上課鈴，但是班主任沒來，大家就放肆地歡聲交談。
終于，有腳步聲從外面?zhèn)鱽?，但是有根的鞋聲?p> 進來的是語文老師汪老師，不是許永石。
第一排的同學問，“汪老師，石頭哥呢？”
語文老師的老花鏡托在鼻尖，低著頭抬眼看班上的同學，“看樣子，你們還不知道？”
大家互相對視，不明所以，知道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