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姥爺去藥房工作的那個中年大爺姓薄,在鎮(zhèn)醫(yī)院里管后勤,人手不夠的他,凡事都要親力親為,他辦事看似粗魯直接,其實內(nèi)心是很細致穩(wěn)重的。只不過管的事情太多,實在是費腦費力,人也容易上火。但是如果遇到像醫(yī)院的硬件設施跟不上的類似情況,他需要想辦法向縣里申請,大家都缺的情況下,他也是會講究方式與技巧的,該忍的時候他能忍,該求的時候他也能求,凡事都以院里工作需要為重。還有院里缺人這個事兒他也要想辦法去各處協(xié)調(diào)??傊〈鬆斠龅綄⑨t(yī)院里有限的人員,安排得當,有限的物資,物盡其用,確保整個醫(yī)院正常周轉起來。薄大爺腦子里裝的事兒太多,所以就話少,不是深沉,而是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解釋說明和匯報。一般的事情都是,碰到就安排掉了,這一點院長也理解薄大爺,并且曉得薄大爺為人沒有壞心眼兒,肯出力,所以也放心他去辦,他辦的事兒不說明和匯報也是默許的,反正也出不了什么問題。院長畢竟是縣里下派的,家也在縣里,每天工作重心是琢磨業(yè)務怎么再突破突破,好為自己調(diào)回縣里做鋪墊。所以他倒是更樂意多給業(yè)務骨干們開開會,以及多去縣里幾次,保持在縣衛(wèi)生系統(tǒng)的曝光度。再說回薄大爺安排我姥爺去藥房的事情,當時他是看到了姥爺在各個醫(yī)院診室外面轉悠的,姥爺每去到一個診室外頭,都注目良久,似乎是想把診室里的一切,全都搬進自己的腦子里,那種從他眼里透出的崇敬和渴望,泛著光,他覺得姥爺瘦小的身體里藏著一種堅毅,他勞累麻木的神經(jīng)被觸動了一下,看著這個孩子也不是來找醫(yī)生看病的,一問沒想到是給他派來的新人,薄大爺心里很開心。但他看得出這個孩子那么小,應該沒有多少從醫(yī)的本事,讓他去搬醫(yī)療器械,干些不相干的事情實在是于心不忍,這孩子也學不出來什么,想了想覺得中藥房可以,技術含量不高,這孩子還可以邊干邊學,上手快,不過之后的事情就靠他造化了。
“跟我先去庫房領個白大褂吧”,薄大爺招呼小張跟他走,邊走邊了解了一下姥爺?shù)木唧w情況,得知姥爺家是世代中醫(yī)后,薄大爺覺得造化這個東西真的是說不得,更加堅定了這個孩子以后能有個什么出息,而自己給孩子的安排也是冥冥之中的事情,與他的想法關系不大。薄大爺知道姥爺家里鎮(zhèn)醫(yī)院很遠,他們給他安排在了宿舍,點了點頭,“吃飯上食堂去吧,”薄大爺隨口說“飯錢讓食堂先給你記著帳,等發(fā)工資的時候,你自己再交到食堂去?!笔程卯斎灰彩潜〈鬆斦f了算,薄大爺解決了姥爺?shù)某燥垎栴},壓在我姥爺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突然就被搬掉了,姥爺突然眼睛就濕潤了,他覺得這個薄大爺是他人生經(jīng)歷中見到的,為數(shù)不多的對他好的人,讓他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有了種歸屬感。等著姥爺還沒從感激的情懷中走出來,庫房門口就走到了,薄大爺跟里面的人說,這個是中藥房新來的小張,你們給他發(fā)一件白大褂吧?!闭f著,薄大爺向小張招手,示意他進來,“這么小的孩子啊,”庫房做登記的大嬸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張,脫口而出?!拔沂帕?!”小張忙著解釋,他是個頭小,不是年齡小?!敖o你這件吧,最小的一件了,長高了再給你換個大點的?!贝髬疬吔o小張遞衣服邊打趣小張,搞的小張不知道如何回應的好?!靶辛诵辛?,登記完我們就走了?!北〈鬆敱緛砭腿绽砣f機,又為了避免小張的尷尬,不耐煩的跟大嬸說?!昂昧撕昧?,你們走吧薄主任?!贝髬鸾舆^姥爺簽好字的記賬本,連忙跟薄大爺告別。
“我不帶你回藥房了,你自己走吧,有什么事兒多問問李嬸。”薄主任出了庫房,跟小張說。“謝謝您薄主任!”這個謝謝,姥爺說的無比真誠。薄主任擺擺手,消失在離著不遠的后勤辦公室門口。小張抱著自己的白大褂,徑直往中藥房走去,職業(yè)生涯,也就此邁開了第一步。
進了藥房,李嬸看到雙手捧著白大褂的小張,笑著說:“領了衣服了,快穿上吧,小張現(xiàn)在開始正式成了醫(yī)院的人了。換上衣服,我教你干活。“姥爺嗯了一聲,跑到藥房的角落,把白大褂穿在了身上。他從這一刻開始,白大褂一穿就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