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以為陳雷與道士會是相對好說話的,沒想到竟廢了這么多口舌,她沒時間挨個勸解,干脆召集到一起,統(tǒng)一勸說,只是除了李叔李嬸一家,那將是她最難過的一關。
若是預想與現實不差分毫,那這世上便會少了不知道多少失望與驚喜。
原本以為又要一頓苦口婆心的勸說,哪知一屋子人竟沒有任何異議,連驚訝都沒有,使得李君居然有了些許挫敗感。
“你們不納悶我……和四王子的事?”
李君謹慎的又問了一遍。
屋內坐著李奇,虎妞,炕上炕下不識閑的小晨光,柳翠,胖丫,李飛,洪武哥兒三個,蘇悅兒還有……齊勇,眾人竟無一人答話。
胖丫見沒人吭聲,難得的發(fā)了一次言
“你們倆平時總逗,柳翠說早晚進一家。”
柳翠狠狠的掐了一下胖丫,胖丫疼嗷嗷直叫。
李君趕忙解釋道
“我們就是朋友之間的小打小鬧,沒別的……”
屋內所有人都微笑著應是,一副“你說啥是啥的表情?!?p> 李君氣結,第一次有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委屈。
屋里這些人對李君出山去干什么統(tǒng)統(tǒng)不感興趣,他們的目標很統(tǒng)一,只要帶著我就行!可李君不想帶這么多人,不然屯子里咋辦。
既然有走有留,屋內這些人又沒人愿意放棄,那就吵吧,看看能把誰吵放棄了,真真吵得差點掀了房蓋,李君一個頭兩個大,幾次想阻止,聲音都淹沒在聲浪中,她終于明白如果下屬集體造反,老板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屋里還有一個清醒的,齊勇始終沒出聲,他安靜的坐在炕邊上,垂著頭,好像根本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專注的想著自己的事。
李君注意到齊勇,心中不免一陣酸楚,齊勇再也上不了戰(zhàn)場拿不起兵刃了,就連簡單的農活干起來都費勁,這次出山,即便他想跟著怕是也沒能力跟著。
李君還在想等一下如何勸慰一下齊勇,卻見齊勇站起身,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四周莫名的安靜了下來。
“姑娘!”齊勇見大家都安靜了,這才看向李君“讓他們都去吧,這世上沒有比你安全更重要的事,至于屯子里,姑娘若信得過,就交給我,農田上的事有李叔他們,村民們日常犯錯也有修編好的‘屯規(guī)’可遵循,山外還有裘將軍,大山認路也沒問題,總之這幾年,姑娘已經把屯子整的明明白白,不用太過擔心,只要你能安全,別的都不是事!”
齊勇說完,屋內突然靜了下來,所有人可能都沒想過齊勇會這么說,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李君深吸了一口氣,痛快的應了一聲“好!”
……
李君要出山嫁給四王子的事,悄悄的在屯子里散開了,可李君仍舊沒敢跟李叔李嬸開口。
因去年成親的不少新人,今年都有了喜訊,李君特意在年初時在撫遠城請了兩個穩(wěn)婆,這兩個穩(wěn)婆家里人丁反倒不太興旺,來屯子里住了一段時間后覺得挺舒坦,便把家里剩的人也接進了屯子,算是在屯子里落了戶,倒讓李君放心不少。
這一年,好幾家抱上了奶娃娃,李嬸家陳香的肚子也大了,開春就要生了,李君想李嬸有沒有可能轉移了重心,對她的去留沒那么在意了呢?
李君就這樣今天推明天,明天退后天,推到李嬸從別人嘴里知道這事,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厥了過去,李君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李君跪在李嬸炕前,垂著頭,任誰說都不起。
李嬸臉色蒼白,人中處青紫,虛弱的靠在炕上,不停的抹淚,奎嬸守在旁邊心疼的看了看李君,想勸又不知道怎么勸,急得看向李叔。
李叔嘆了口氣對李嬸說
“小五也是不知道怎么跟咱們說,孩子也知道錯了,也跪了,你,差不多就得了。”
本來挺好的一句話,被后半句直接帶錯了方向,李嬸一下就怒了。
“我咋地了?我……她這么大的事不先說給我聽,我,還不許我難受了?”
“不是不許你難受,孩子也知道錯了,一屋子人看著,你,她,合適嗎?!”
李叔也有點生氣了,整個屯子包括那么大的將軍都聽李君的,可現在讓李君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跪著,李君的臉面呢?
屋里的道士,李飛,洪武,柳翠,胖丫等等,此刻最想做的就是離開這里,偏就是挪不動腳。
李嬸本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次也是氣極,她看了看屋里被擠得滿滿的,炕下,李君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跪在那,心中是又氣又疼!
陳香收到李大山的眼神,忙拉著李嬸的說勸說道
“娘,您先讓姑娘起來,姑娘就跟您閨女一樣,要打要罵還不是隨您,姑娘跪了這么久,再落下什么毛病,心疼的還不是您?”
李嬸又看了看跪在炕下的李君,也是心疼的要命,嘴里嘀咕
“我又沒讓她跪……”
“小五,快起!娘讓你起來了?!?p> 李君依舊沒動,她此時心中酸甜苦辣五味雜陳,上一世她與父母的關系讓她絲毫沒有積累半分相處之法,這一世醒來又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面對李叔李嬸的關愛,她竟一直都在逃避,她在怕什么?她在躲什么?……或許怕失去,或許躲辜負,她一直站在眾人的前面,用她瘦小的身軀保護著這個山谷,只因在她看來,這里唯她一個強者,她得到了無數的敬畏與依賴,她很滿足!但是,內心深處,她也有柔軟的角落,渴望著常人都需要的而她不敢奢望的母愛。
……
“娘!我錯了!”
李君顫抖著喊出這一句,瞬間淚如雨下。
屋里的人都被驚著了,李嬸愣了一下神,爬下炕抱著李君哇哇的大哭,嘴里不停的叨咕“娘的閨女啊,娘的閨女啊……”
……
屋外寒風瑟瑟,屋內卻溫暖如春,李叔遣散了其他人,此時屋內只有李叔李嬸和李君,三個人都坐在炕上,李嬸手里拖著一個用泛黃的手帕裹著的一個小小的盒子,李嬸笑呵呵的一層一層的打開,呈現在李君眼前的是一對鎏金的耳墜,小小的一個疙瘩。
“這是我出嫁時,我娘給我的,一直舍不得帶,我早就想好了,誰都不給,等你出嫁時就給你!”
李君小心的接過來,捧在手中,淚水又止不住的流下來。
“娘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你想好的事,定是可行的,娘不攔著,只是……只是那高門大院,若是受了欺負可咋整!”
李嬸把李君摟在懷里嗚嗚的低泣。
“若是受了欺負……”李叔哽咽的說道“就回來!爹與你兩個哥哥一把子力氣,養(yǎng)得起你!”
李君在李嬸懷里重重的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