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車少,他們好不容易打到一輛出租車。
上車后兩人都沒有說話,沉悶的空氣讓司機大叔很不自在。
他上車前看到了兩個孩子的校服:“你們是桐城一中的學生吧?!?p> 南郁見沐辭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才回答道:“是的?!?p> “真好啊,桐城一中可是個好學校?!?p> “還好吧?!?p> 見女孩的聊天興致不高,司機大叔很快結束了對話。
干燥的校服外套包著潮濕的T恤讓南郁很難受,她悄悄打量沐辭,他從上車開始就看著窗外,到現(xiàn)在也沒有要動彈的意思。
南郁看不到他的臉,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
南郁有些生氣,便也把頭偏向另一個車窗不再看他。
被看光的人又不是他,怎么好像比自己還要委屈?
其實她沒有注意,少年的耳尖從公交站臺的時候就一直紅著,熱度久久未散。
司機大叔以為他們是兩個小情侶吵架鬧脾氣,便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勸導:“這個男女之間吵架,男同學你態(tài)度軟一些哄哄人家嘛,你冷著人家小姑娘多不合適啊?!?p> 南郁啞然:“那個,我們不是……”
“我知道!”司機大叔很懂的樣子:“你們還是學生,是不是怕人家說你們早戀?。科鋵嵈笫逡彩悄銈冞@個年紀過來的,我和我們家那個也是早戀……”
說著還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個時候還是我追的她呢……”
南郁扶額:“你真的誤會了……”
司機大叔:“這種事我還是看得很準的,你們倆往我這車里一座我就知道你們不是普通的同學關系!”
確實不普通。
南郁瞥向沐辭,真要按死了說,他們倆還得算是兄妹吧。
“這位男同學,我估摸著應該是你追的人家姑娘吧,你說說,人家父母把她養(yǎng)這么大還這么好看也不容易,你還對人家愛答不理的,別等著以后,有你后悔的!”
這么多說下來,沐辭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動作。
南郁都替他擔心,他的脖子難道不疼嘛?
她干脆也不再和司機師傅解釋了。
同為當事人,他都不著急,那她也不著急,互相占便宜誰也不吃虧。
司機大叔的感情講座還在繼續(xù):
“人生有很多階段,在你們這個階段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能遇到喜歡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走到最后的卻就那么一個,等你真的選定了那個人還不意味著結束,你們還需要經(jīng)歷更多的磨難,七年之癢十年之痛,有很多次都想要放棄,但是最終都會熬下來,等雨過天晴執(zhí)子之手的時候,你才發(fā)現(xiàn)再多的磨難都抵不過一個她……”
“噓!”
司機大叔抬眼,后視鏡里,精致的男孩已經(jīng)坐正了身體,他把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再看女孩,已然靠在他的肩頭睡著。
宛若一對璧人。
嘖嘖,還說不是,這眼里的稀罕勁兒都要漫出來嘍!
私家車里開了空調(diào),車內(nèi)車外的溫差使得車窗玻璃上凝了水珠。
儲亦臻慢慢把自己的手掌放在車窗上,離開的時候上面留下了手掌的印子。
司機從后視鏡看到了男孩發(fā)呆的臉,忍不住開口:“院長今天有個手術,所以才沒來接您?!?p> “沒事?!?p> 反正也無所謂。
時間臨近晚高峰,越是紅綠燈地帶車輛越是擁堵。
儲家的車已經(jīng)走走停停很久了。
司機抱怨:“這得等到什么時候?!?p> 手掌印被儲亦臻擦掉,窗外的景色一下子清晰起來。
街對面是新開沒多久的法式餐廳,昨天晚餐的時候儲映來跟他提過,說是這家的紅酒不錯,還讓他從這家選一瓶給南郁作生日禮物。
他才不會聽儲映來的,說是送紅酒其實也只是想和司家人攀關系,大人的世界總是做作不堪。
法式餐廳的門被人推開,一個身著香檳色裙子的女人從后面走了出來,身后還跟了一個儒雅的男人。
儲亦臻坐直了身子,把車窗上的水霧抹得更干凈。
那個女人,他認識。
沐辭的媽媽,沐婉瑩。
男人的臉被黑傘擋住,沐婉瑩朝他友好的伸出手,卻沒有得到對面人的回應,她好像無奈的笑了一下,聳聳肩轉(zhuǎn)身離開了餐廳門口。
儲亦臻卻沒有等到男人的回頭,因為十字路口跳了綠燈。
沐婉瑩沒什么變化,歲月對這個女人總是格外仁慈。
一些不好的記憶涌進儲亦臻的大腦,他用力錘了一下柔軟的車座,眼中明媚不再。
司機抬眼看后視鏡:“怎么了?”
“……沒事?!?p> 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出租車在目的地穩(wěn)穩(wěn)停下。
司機大叔打量著后座的人,女孩還在熟睡,男生則一直端正坐著,似不想讓熟睡的人感到不適。
沐辭抬頭對上大叔的眼睛,他看了看窗外,是一個陌生的獨立別墅:“到了?”
大叔輕輕點頭:“要等會兒下車嗎?”
“現(xiàn)在下吧?!?p> 他掏出手機掃了駕駛座背后的二維碼。
南郁被清脆的掃碼聲驚醒:“到了?”
嗓音還是睡醒后的沙啞。
她揉眼睛:“我又睡著了……”
大叔豁然一笑:“可不是嘛,你睡著之后這男同學一直挺腰給你靠著,這也是身邊有人,要是一個人坐車可得打起精神……”
南郁被他說得臉有些發(fā)燙,轉(zhuǎn)頭去看沐辭,男生臉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很疲憊的樣子。
他真的一直給她靠著?
在他們下車前大叔遞給他們一把傘,一開始南郁不肯收,誰知大叔硬塞到她手里:
“你們就拿著吧,外面的雨還不小呢,我接完你們這一單就直接回家了,做長輩的也不想看到你們小情侶變成雨打的鴛鴦不是!”
大叔,我們真的不是……
“謝謝?!?p> 沐辭接過了傘,大叔笑得越發(fā)開心:“這樣就對了……”
“真是個熱心的人?!?p> 南郁看著遠去的出租車發(fā)出感嘆。
就是不聽人說話。
沐辭撐著傘,將大部分傘面朝南郁傾斜:“你就是要帶我來這兒?”
她仰起頭,臉頰上還有一圈紅印子,那是在他肩頭留下的壓痕。
“不然你想去哪兒?”
“沒有想?!蹦抗獬领o:“我負責跟著你?!?p> 他好像總能把這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很平靜地說出來。
心跳加速的感覺真的很讓人討厭。
南郁感覺喉嚨被什么堵住了,她干咳幾聲:“別說這種話。”
“那種?”
語調(diào)帶了笑。
她舔唇:“就是剛才那種……”
甜言蜜語。
“不喜歡?”有雨滴落在沐辭的肩頭。
南郁注視著他被二次打濕的肩膀,伸手將他持傘的手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答非所問:“你淋到雨了。”
她的溫度是熱的,很想讓人眷戀的熱。
明明是一低頭就可以看到的距離,沐辭卻覺得她很遙遠,遙遠到不抓住就要消失一般。
南郁轉(zhuǎn)過身:“別呆在外面了,進屋吧?!?p> 說著抬腳準備離開雨傘的范圍,還未踏出,手臂就被一道力拉住,力道很輕,卻足以讓她的后背順勢撞上了男生的胸膛。
他的手心很潮濕,也很冰涼。
他的聲音苦澀而低沉:
“你淋到雨了。”
南郁的心臟好像被一只手揪了一下,后背可以感受到男生說話時胸腔的震顫。
可是為什么同一句話,沐辭說出來的感覺,卻那么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