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不由得“咦”了一聲,自語道:“沒看出來這李靖平日里看著豪爽忠厚,原來也是個蠅營狗茍的行家?!毙睦飬s是把李靖惱上了——你搶了下屬的機(jī)會來巴結(jié)上仙不要緊,卻這般在上仙面前無禮的呼喊老漢,實在是不當(dāng)人子,不當(dāng)人子。
夏沐聽人喊他,就要起身,卻被老頭一把按住,只見老頭面色不虞地道:“叫他自己尋來拜見,上仙這般站起好似迎他,也太給他臉了?!?p> 老頭是誰?天界太上道祖首徒,雖說在天廷官微位小,但身份實是特殊,平日里那個見了不得和他笑瞇瞇地打聲招呼,就是李靖往日里見了,也是搶先拱手問好,今天居然這般無禮,還是當(dāng)著夏沐的面前,饒是老頭在仙廷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這下也是老大的不高興。
夏沐還是聽了老頭的話繼續(xù)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著——剛剛承了老頭天大的人情,今日就算得罪了這位托塔天王,也萬萬不會悖了老頭的面子。
何況夏沐對李靖,本來就是很不感冒——這貨在下界當(dāng)陳塘關(guān)總兵的時候,自己的三小子把個仗勢欺人的官二代抽筋剝皮,被人家打上門來,結(jié)果他為了息事寧人,把兒子逼得割肉還母、剔骨還父,實在是人父里的奇葩。
太白老頭察言觀色,自然看出夏沐對李靖有些不爽,心里雖然奇怪夏沐為何對從未謀面的李靖不爽,卻依然暗喜,嘴里也是繼續(xù)下藥:
“上仙大概有所不知,這位托塔天王李靖,雖然修為只是五品真仙的修為,但論官職、在天界卻是實實在在的一品,再加上前些年天蓬元帥被貶下界,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被他又接管了天河,兵權(quán)日盛?!?p> “他分身在下界修行時、原就是武官出身,權(quán)柄在手就有些驕橫,卻不知天界的仙兵,就如下界的police,維護(hù)下日常治安,捉幾個不開眼的小妖也就罷了,真正有大妖作亂,最后還是要依靠像上仙這樣的大羅金仙,等李靖明白了這個道理,已經(jīng)是實實在在的得罪下不少人,如今在仙廷舉步維艱?!?p> “要不今日也不會搶了下屬的機(jī)會,巴巴的趕來和上仙來拉關(guān)系了。不過這做派,還是帶著些驕橫,哎——”
老頭說話的時候,那隆隆聲依然沒有停歇,卻也沒有遠(yuǎn)去,就在兩人的附近回響,想來是李靖知道兩人就在左近,帶著儀仗就在這附近往來奔赴、尋尋覓覓。
不大工夫只把一天的云朵攪的如亂絮般翻翻滾滾,更把席地而坐的二人遮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
夏沐被云裹得實在氣悶,一邊在心里暗罵李靖擾人清凈,一邊站起身來想透口氣,剛站起來在云里一冒頭,就聽有人興奮地大喊:“上仙在這里了,上仙在這里了?!甭曇舸执蠛榱?,不是李靖還能是哪個?
夏沐向聲音來處抬眼望去,就見一匹雄壯的黑色天馬分開云霧向著這邊直沖過來,馬上那人金冠金甲,大紅的披風(fēng),一只手挽著韁繩,一只手上托著一個兩尺多高、霧氣騰騰的玲瓏寶塔,古銅色的面龐,濃眉環(huán)眼,不用問也知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托塔天王李靖了,在他身后旌旗森森,無數(shù)的仙兵步卒甲胄鮮明煞氣沖天。
乍一看確實是威風(fēng)八面,不過夏沐第一眼就注意到李靖眼光迷離,眼珠發(fā)紅,看這邊好像很努力地才能把焦距對準(zhǔn)自己,顯然這貨是喝的差不多夠量了。
“我靠,這特么是醉駕??!”夏沐剛泛起這個念頭,一人一馬已到近前,蹄聲隆隆,如雷作響。
這馬可實實在在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神馬,沒等夏沐有什么反應(yīng),馬已奔到近前,馬上那人一挽韁繩,黑馬“唏律律”一聲暴叫,前蹄騰空人立而起,后蹄在慣性作用下向夏沐滑來——
夏沐心里“裝逼貨”三個字還沒罵完,心念電轉(zhuǎn)想起太白老官兒居然好死不死地就在自己和黑馬之間坐著,這海碗大的馬蹄下來,九成九會把那個瘦了吧唧的老官兒踩的沒法看,當(dāng)下來不及多想,往前一撲,把老頭撲倒在地護(hù)在身下,想要抱著他滾離這個極度危險的區(qū)域,電光石火間就見老頭一臉懵逼、眼露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背后,夏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覺得背上好像被上千磅的大錘狠狠擊中,脊椎碎裂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靠,我特么居然被馬踩死了,真是倒霉到家了,咦?那只馬蹄子呢……”
這是夏沐在被另一只馬蹄子踩碎腦袋前的一點想法,和等樓上扔第二只靴子的那貨有的一比。
至于福利院的孩子們,夏沐沒有去想,或許是他認(rèn)為自己死了,就和這個世界再無糾葛了吧?。?!
……
天界徹底亂了。
這天本來是很平常的一天,早上起來,作為太上老君首徒的李長庚,照例來兜率宮請安,正趕上老君的一爐丹藥到了水火調(diào)和的緊要關(guān)頭,李長庚雖是老君首徒,對丹道一途卻是未有涉獵,也幫不上手,當(dāng)下只好在丹房外靜靜等候。
老頭這一等居然就站著打了個盹,打盹不說還發(fā)了一夢,夢里師父給自己安排了個好活,下界去接引一個九十九世的善人上天界證大羅金仙位。
前些年佛家金蟬子轉(zhuǎn)世,在下界才歷了十世磨難,這還是原本就在西天靈山是個有根腳的轉(zhuǎn)世,下界磨難還有神佛護(hù)佑,鍍金的而已,回歸靈山就成了西天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
而自己下去接引的這一位,那可是九十九世吶,還是個沒根腳的,在極重本心的天界,歷九十九世磨難卻依舊堅守本心,實是開天辟地以來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
如果把西天的那位比作鍍金的,這位可就是四個九的足金?。∫簧蟻砭褪谴罅_金仙!未來在天界的地位恐怕也就比師尊低上那么一點點了。
能在那人未歸天界前混個臉熟,老頭對這個任務(wù)實在是滿意到不能再滿意的地步了。
當(dāng)下屁顛屁顛地架云往下界而來,等接了那人,除了被掐了幾次胳膊,一切還算順?biāo)臁?p> 兩人正在云頭談天說地聊得熱乎,李靖這個喪門天王來了,來就來吧,來迎上仙回朝居然喝的五迷三道,騎著那匹遭瘟的大黑馬差點把自己給踩了,結(jié)果自己沒事,倒是那可憐的九十九世善人,仙名未錄、金身未塑,還是個凡胎肉體,為了救自己居然被大黑馬給踩死了。
老頭被嚇得激靈靈出了一身冷汗,這夢也就醒了。
夢雖然醒了,老頭的汗可是真是下來了——仙人發(fā)夢,那都是有感而發(fā),絕壁的有的放矢,像剛才這夢,就連那人的名字和相貌都夢的清清楚楚,夢的這般真實,怕是這夢可非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