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呈并不知道江映雪的心思,他買了兩管口紅哄高興了方雨濃,就去買了些下酒菜,又特意去買了瓶好酒,提著去找云松。
云松并不跟云逸釧住一起,云逸釧住在村子的家里,而他則住在村口的破宅子里,說是破宅子,其實只壘了個墻頭,院子一角圍著柵欄,用作羊圈,在院子的另一角有一個破屋子,屋子里擺設簡單,一張桌,一張床,桌子緊挨著床擺放,這床急當床用,也當板凳用。
江景呈擺上酒菜,問:“你現在晚上還住這邊?”
“回去麻煩?!痹扑蓾M不在乎的回答。
“離家也不過幾分鐘的路程,能有多麻煩?!?p> 云松根本沒發(fā)現江景呈在試探他,就笑著說:“時間倒是不長,可我要是回家睡覺,羊就沒人看著了,這回頭丟了,我找都找不回來?!?p> “說的也是?!苯俺市π?,給他倒了一杯酒:“嘗嘗,這是我特意從李家買的?!?p> 云松別的不愛,就是愛喝點酒,倒也不喝別的酒,就是喜歡鄰村李家的散酒,說是喝著有勁。
他抿了一口,嘖了一聲說:“嗯,是李家的,好喝?!?p> 江景呈笑著抿了一口,酒有點辣,像是灼熱的火球,一下從他的喉嚨就燃燒到了胃里,他干咳了兩聲。
云松嘿嘿的笑:“你不能喝就別喝了,吃菜?!?p> 江景呈哪都好,長得好,性格好,學識好,就是酒量淺。
江景呈吃了兩口菜,緩了辣味,這才說:“小釧最近怎么樣?學習還好嗎?”
云松驕傲的說:“挺好的,上次考試還拿了第一名?!?p> 他說著,已然笑的合不攏嘴:“對了,等下半年他上了初中,你可得幫忙照顧著點?!?p> “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顧他?!苯俺市π?,心說,云逸釧的成績沒有下滑,難道是我想多了?
學習成績是最能反映一個學生心理狀態(tài)的數據,如果他做事分了心,成績肯定會下滑,既然沒有下滑,難道真是多想了?
云松打量了江景呈一眼,抿了一口酒說:“你今天又是好酒又是好菜,不會只是來關心小釧成績的吧?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p> 江景呈嘗了兩口菜,遲了幾秒鐘才幽幽的說:“我今天在鎮(zhèn)上遇到了小釧?!?p> “嗯?”云松一愣:“鎮(zhèn)上?他去鎮(zhèn)上干啥?”
“他說,他想要買條鐵鏈?!苯俺薀o比認真的回答。
“買鐵鏈,干什么?”
雖然他的確有養(yǎng)一條狗幫忙看羊的念頭,可不是還沒來得及買,這么早買鏈子干什么?
“他想把自己綁起來?!?p> 云松:“……他腦子壞了?”
哪有人用狗鏈子拴自己的!
江景呈嘆了一口氣,正色說:“我就是實話跟你說吧,他說,他被狐仙附身了?!?p> 云松喝嗆了,差點一口酒噴出來,連連咳嗽了起來。
“你開什么玩笑,你可是老師,不能迷信?!?p> “你知道他說的狐仙是誰嗎?”
“不管是誰,都是封建迷信,胡說八道?!?p> “是山崖上掉下去的那個?!?p> 云松吃菜的動作一頓,花生米沒夾住,從筷子尖上滾落了下來。
他緩緩抬眸:“你說什么?”
江景呈放了筷子,眉宇間多了幾分憂慮:“他是這樣跟我說的?!?p>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痹扑蓳u了搖頭:“別說沒有,就算有……她……她也不會這樣做?!?p> “我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世界上根本沒有什么鬼神,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云逸釧會忽然說這樣的話?甚至冒出來這樣的念頭?”
云松扣著酒杯上的花紋,沉默不語。
“你說,會不會他從別人口中聽了些什么,故意說這樣的話……”
“不會的?!痹扑蓻]抬頭,只斬釘截鐵的打斷了江景呈:“且不說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十三年,人們早就忘了,就算人們記得,也不會知道她是誰……”
“云松?!?p> 云松抬眸看著江景呈,臉色復雜,眸中有著深深的憂慮。
“你我都知道,有些事情可以瞞得過一時,卻瞞不過一世,小釧漸漸大了,他和你……”
“行了,你別說了?!痹扑稍俅未驍嗔怂?,仰頭灌了一口酒:“小釧沒那么多心思,也不是那種拐彎抹角的孩子,如果他真的聽說了什么,他肯定會來問我,不是這樣做?!?p> “也許,他自己也不相信,所以才來試探……”
“那就讓他永遠都別信!”云松紅了眼,斬釘截鐵的說:“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孩子,生在大江村,長在大江村,他跟狐仙沒有關系?!?p> 就算有關系,他也要斬斷這種關系,他不能讓一個好好的孩子,毀在這件事上。
江景呈無聲的抿了口酒,不再言語,當年那件事他只是一個旁觀者,并不清楚內情,如今也不過是個略知一二的局外人,真正做決定的只有云松。
他身為云松的朋友,唯一能做的只有支持他的決定。
“放心,就算他知道了也沒什么,那小子要是敢做沒良心的事情,我?guī)湍憬逃査??!?p> “嗯?!?p> “我?guī)湍懔糇∷??!?p> “嗯?!?p> “打斷他的腿!”
江景呈堅定的說。
云松一聽要打斷腿立刻心疼了:“那倒也不用……”
江景呈:“……”
夜?jié)u漸深了,云逸釧面色平靜的躺在床上。
一條食指粗的鐵鏈繞過單人床,纏在他的腰腹上,將他和床緊緊的綁在一起,云逸釧試探性的動了動,綁的挺緊,應該跑不掉,他拿出一把鎖,將鐵鏈鎖在一起,鑰匙塞在了枕頭下面。
他雙手搭在鐵鏈上準備入睡,想了想又覺得不安穩(wěn),干脆把鑰匙拿出來,塞在了褥子下面,然后把兩只手從鐵鏈縫隙中穿過,確定自己真的掙扎不開,他這才安心入睡。
夜深人靜,月亮西斜。
床上的云逸釧忽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黑亮,平靜,如同幽深的井,深不見底。
他欲起身,卻發(fā)現身上纏著層層鐵鏈,不由得蹙了蹙眉,小聲嘟噥了句:“我小時候居然這么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