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醒

　　嗡————

　　劇烈的震顫聲在耳邊縈繞，反握的鍋鏟在瞬時間的動靜沖擊下產(chǎn)生出高頻率的振動。

　　舒冉的金屬右臂斜刺在舒束耳旁，距離近到能看清上面斑駁的細(xì)小劃痕。

　　舒束不自覺地吞咽了口口水。

　　在腦海中的記憶書中努力檢索，啊……舒冉只有右臂是義體，其他的是正常人類的身體……

　　“舒束?！笔嫒教痤^直視舒束，靈動的雙眸中某種情緒在積聚。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聽不出憤怒，反而帶有一絲絲失落，“你什么時候才能恢復(fù)正常?！?p>　　咣當(dāng)一聲，鍋鏟掉落在地。

　　緊握的拳頭攤開，順勢貼服在舒束的胸膛之上，冰冷的觸感直達(dá)心臟。

　　哥哥自從半年前忽然的瘋魔之后，就陷入了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無法繼續(xù)學(xué)習(xí)，甚至沒有辦法像正常人一樣獨自生活。

　　狀態(tài)時好時壞，好的時候會安安靜靜地待著，看一些不知道哪里弄來的奇怪書籍，狀態(tài)的差的時候就會做出一些白癡的舉動。

　　比如剛才，伸出手指戳自己的樣子，一如舒束小時候，拿著樹枝戳著一堆新鮮的狗屎……

　　自己……狗屎……

　　舒冉忽然抿嘴，嘴角不住顫動，淚如泉涌……

　　這情緒轉(zhuǎn)變的實在太快，把本來就是初臨這個世界一頭霧水的舒束，搞得更加懵逼了。

　　只得偏離視線直視前方，表面上鎮(zhèn)靜如常，腦海里卻在記憶之書中瘋狂檢索近期的記憶。

　　一個月

　　三個月

　　六個月

　　……

　　舒束驚訝的發(fā)現(xiàn)前身居然有近半年的記憶缺失，最近的記憶點畫面更是讓他心驚，是一只巨獸對他張開了森然大口。

　　這樣一看，舒束更懵了。

　　但是舒束不慌。

　　舒束在原來的世界是談過戀愛的……大一學(xué)校不準(zhǔn)自帶電腦的時候。

　　大二允許帶電腦了，舒束覺得談戀愛太耽誤玩游戲了，所以……

　　以他的經(jīng)驗，面對情緒波動的女性，很多時候只要擁抱一下就好了。

　　雖然舒冉是自己的妹妹，屬性上應(yīng)該差不多吧？主體都是碳基生物嘛。

　　而且前身的記憶之書中記載了，自己是被老爹收養(yǎng)的小孩來著……

　　于是舒束抬起雙手，試圖將舒冉擁入懷中。

　　但是

　　紋絲不動。

　　舒冉的右手就像一根鋼管橫亙在兩人之間，穩(wěn)如老鐵。

　　嗯？

　　感受到舒束攀附在她肩膀的兩只大手，舒冉小臉上寫滿了問號，連眼淚都流成了疑問的形狀。

　　自從陷入渾噩狀態(tài)后，這是第幾次舒束要和自己玩抱摔的游戲了？第109次？

　　恩。

　　她點了點頭。

　　舒束以為她情緒緩解，也顧不上尷尬，木然的點了點頭。

　　突然，一股溫軟入懷，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健碩的腰椎受到了強而有力的鉗制！

　　懷

　　中

　　抱

　　哥

　　殺?。?！

　??？？？

　　不祥的預(yù)感還未上腦，天地率先旋轉(zhuǎn)了起來，隨后一陣劇痛自闊背襲來。

　　舒束眼前一黑。

　　……

　　“老爹在上，保佑舒束平平安安，腦袋能夠一直清醒，不要再變成白癡?！?p>　　客廳，舒冉雙手作輯，對著一張照片頻頻鞠躬，嘴里念念有詞。

　　照片里，是一個穿著藏青色風(fēng)衣的男子，依靠在一座石碑上。

　　盡管戴著一副稍顯文弱氣息的金絲眼鏡，也蓄了一頭齊肩的黑發(fā)，也難掩渾身上下透發(fā)出的男子氣概。

　　這是個有魅力的男人，舒束心想。

　　照片之上的人物，自然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短命父親，舒妄。

　　對于前身無父無母這件事情，雖然有些遺憾，舒束卻也松了一口氣。

　　在原先的世界中，父母離婚后，母親便杳無音信，父親再婚之后也對他不聞不問。

　　他成了親情世界中的孤島，父母之情對他來說，既尷尬又無味。

　　如果穿越過來的身份父母健在，他還真想象不出自己會以怎樣的姿態(tài)應(yīng)對。

　　“舒束，該你了?！笔嫒絾镜溃贿厡⑹种械南銦煹乖匀臊惻_上的小香爐內(nèi)，香爐旁邊，是一樽方口杯，里面留有半盞褐色的烈酒。

　　“哦?！?p>　　舒束應(yīng)了聲，執(zhí)起一支煙點燃，一面在腦海中盤算第一次跟這個世界的老爹神交，說些什么才好，一面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為什么老爹的遺照要用彩色的，而且……”

　　瞄了眼這粉粉的相框，舒束沒說下去，萬一這個世界嚴(yán)肅的場合就是要穿粉色的呢……

　　“老爹說了要一輩子守護(hù)我們呢。”舒冉解著圍裙。

　　“如果老爹真的有一天以阿飄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黑白的看起來就太可怕了?！?p>　　……舒束覺得驚悚又服氣，誰規(guī)定阿飄的樣子是以遺像為準(zhǔn)的？

　　不對。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

　　這世界根本沒有阿飄！說的人多了，才造就了飄！

　　不過聯(lián)想到自己魂穿這種事情，舒束也沒了底氣，無力反駁。

　　“舒束！快點拜，要吃飯了！”舒冉叉腰說道。

　　圍裙解開后，熱褲配T恤的青春裝扮顯露出來，嗯，身高雖然差點意思，比例卻是剛剛好。

　　舒束已然想到了首次談話內(nèi)容：

　　“親愛的老爹同志，下面吃好喝好，有事沒事都別再上來了，妹妹我會照顧?！?p>　　“在唯物主義世界，阿飄出現(xiàn)可是會被科學(xué)家們抓起來切片的，畢竟，這可是可再生的新能源啊……”

　　……

　　“給?！?p>　　舒束剛坐上桌，舒冉遞過來兩件東西。

　　一只黑色手環(huán)，一條長度足夠覆蓋整條臂膀的黑色膠質(zhì)手套。

　　“戴左手上?！笔嫒绞疽?。

　　舒束拿起手環(huán)，翻轉(zhuǎn)過來，盯著手環(huán)內(nèi)側(cè)的針管發(fā)憷，在記憶中檢索了一會兒。

　　隨后掰開了手環(huán)，將內(nèi)側(cè)的針管對準(zhǔn)血手手腕。

　　知道歸知道，看到粗長的針管還是有些遲疑。

　　“我來！”舒冉嬌喝一聲，小手一拍，針管連根沒入手腕。

　　嘶——

　　舒束倒抽口涼氣，這丫頭虐起哥哥來是真不手軟。

　　不過劇痛只持續(xù)了一瞬，一股清涼從佩戴出彌漫開來，所過之處血手的肌肉劇烈蠕動，血色與正常膚色交織出現(xiàn)，又酥又麻。

　　不消片刻，猙獰的血手收縮完畢，左手變得跟正常的手臂別無二致。

　　手環(huán)也隨著手臂的尺寸變換，延展收縮，調(diào)整到合適的規(guī)格牢牢貼附在左手手腕。

　　嘀——

　　手環(huán)上狹長的屏幕泛起藍(lán)光，光芒消散后出現(xiàn)一個數(shù)字。

　　‘998’

　　根據(jù)記憶里描述，這是一組關(guān)于‘血氣’的數(shù)值。

　　“如果血氣值變?yōu)?，你就會死去。”

　　老爹舒妄在贈與他手環(huán)的時候，這樣說道。那年他10歲，血手的侵蝕尚只到肘部。

　　如今都已經(jīng)蔓延到了整個臂膀。

　　正常情況下血氣每天都會自然減少1點，然而血手會加劇血氣的虧蝕。

　　10歲那年，血手狀態(tài)下，日常的血氣虧損已經(jīng)達(dá)到了每天2點，現(xiàn)在則是高達(dá)驚人的4點。

　　“短命鬼特質(zhì)?！笔媸滩蛔⊥虏?。

　　前世熬夜復(fù)習(xí)猝死，穿越過來的身體，正常情況下也沒兩年好活。

　　好在老爹贈與的手環(huán)，除了能在日常狀態(tài)下壓制血手的形態(tài)，更重要的是能對半折損血手的侵蝕。

　　佩戴上手環(huán)，現(xiàn)在每天的血氣虧損降低到了2點。

　　“哎……”舒束揉了揉臉頰。

　　梆——

　　舒冉敲了下盤子，露出不滿的神情，“快吃飯啦舒束！都要涼了！”

　　“知道啦?！笔媸捌鸩孀樱蛎媲暗氖澄?。

　　一盤沙拉，一杯橙色果汁，一塊多汁大肉排。

　　看起來賣相不錯。

　　叉子輕易沒入了肉排，血色的肉汁溢了出來。

　　……難道是傳說中的三分熟？這就涉及到舒束食欲的盲點了。

　　噗嗤……

　　舒冉忽然自顧自笑起來，笑靨如花，客廳似乎都增亮了幾分。

　　“怎么了？”舒束嘗了嘗沙拉……沙拉醬放多了，有點膩。

　　舒冉放下了刀叉，雙手支棱在桌子上托著小臉，定定的看著舒束。

　　“你能像這樣正常的回應(yīng)我的話真好?！笔嫒秸f道，“總不會是曇花一現(xiàn)，過會兒你又要變傻了吧?！?p>　　“……涉及概率的事情，我一向是悲觀的?！笔媸室庹f道。

　　叮鈴叮鈴，叮鈴叮鈴......

　　不等舒冉表達(dá)憤怒，提示音忽然響起，她掏出一個通體黑色，渾然一體的直板物件，像極了地球上的手機。

　　事實上這也確實是這個地方的通訊工具。

　　舒冉的食指在上面輕觸，一道光子屏在‘手機’上空凝聚。

　　光子屏的顯示是單向的，舒束看不到上面的內(nèi)容，只能看到舒冉的神情多了些許凝重。

　　光子屏消散，舒冉收起了手機，神色間略有猶豫，開口道：“協(xié)會有任務(wù)，我要先出去下，晚點回來?！?p>　　“先不能陪你吃晚飯了?！?p>　　“嗯，好?！笔媸乱庾R應(yīng)著。

　　協(xié)會……指的一定就是記憶中的靈武者協(xié)會了。

　　這個世界充斥著一種叫做靈能的能量，而能把這種能量成功運用到人體進(jìn)化與升華中的超人類，就是靈武者。

　　風(fēng)險與收益并存，令人尊敬同時又讓人畏懼的職業(yè)。

　　安國規(guī)定，年滿16周歲方可真正開始靈武者方面的修習(xí)，大多數(shù)有志在此的少年，在16歲之前至多做些提高身體素質(zhì)方面的訓(xùn)練。

　　畢竟最美的年華，伴生著最騷動的靈魂。

　　體魄強健而思想稚嫩的幼狼，若裝配上噬人的利爪，整個世界都會被動蕩的陰影籠罩。

　　正因如此，靈能修習(xí)未滿一年的舒冉，是無法加入靈武者協(xié)會的。

　　只是少女天資聰穎，加上經(jīng)濟(jì)拮據(jù)，學(xué)校內(nèi)加入了協(xié)會的老師都愿意施以援手，讓她以助理的身份參與各項任務(wù)。

　　“喂，我走了。”舒冉的義肢在舒束眼前晃了晃，“乖乖在家，回來給你帶夜宵！”

　　“好?！笔媸鴳?yīng)道，抬頭看去，僅來得及看到窈窕的身影躍出窗臺……

　　舒束回過神來，看著三分排發(fā)愁，隨后決定給它來個全熟大保??！

　　端著盤子來到了廚房，右手支上平底鍋，左手去拾肉排。

　　豐盈的血汁滲透而出，潤濕指尖。

　　異變陡生！

　　肉排血汁倒流，涌上了舒束的左手，被瞬間吸收，消失不見。

　　同時肉排以極快的速度萎縮，不多時，盤中就只留下一坨軟黏的白色糊狀物。

　　舒束的左手筋肉不斷鼓動，血手赫然重現(xiàn)！

　　他猛然間回想起了那幅臂套的作用，就是用來隔絕左手與血肉的接觸……

　　“……這肉排什么血型……就這么吸收會不會產(chǎn)生排斥啊喂！”

　　舒束正望著干燥的血手一臉糾結(jié)，腕表忽然輕震，視野一角出現(xiàn)一行提示字體，腕表上的數(shù)字也重新跳動，定格在了‘998.1’。

　　「血氣值加0.1」

　　下一刻，舒束的身軀突然不自然的僵直！

　　他的雙眸也在同一時刻變得一片腥紅……

　　「警告！暴走形態(tài)強制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