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解
夜間涼風習習。
寒石蹲在屋脊上毫無形象地托著臉發(fā)愁,瓦片上擺著幾本被翻的亂七八糟的卷軸。他呆坐片刻,站起來松松筋骨,一不留神把一片瓦踢到了檐下。寒石定住那塊瓦,伸手把它勾上來,哪成想瓦上邊還掛著一只手,釣上來一個大活人來。
兩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寒石當機立斷把他又穩(wěn)當?shù)胤畔氯ァ?p> 底下那人張口閉口,換了幾口氣,才匪夷所思地憋出一句“……你大半夜爬我屋頂上干嘛……”
寒石聞言窸窸窣窣的地收拾東西“……那在下?lián)Q個屋頂……”
素秋玉間感覺一陣窒息,覺得和這人驢唇不對馬嘴,怒道:“我是問你不住給你分的院子,在這干什么呢?!”
寒石已經(jīng)收拾停當,詫異地回他:“你不是說讓我……”
不等他說完,素秋玉間跟炸了毛似的,像是一刻也不能忍了,吼他:“你愛干啥干啥!”
寒石看著他突然之間暴跳如雷,沒說兩句就走人了,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想起來之前望春給的忠告,覺得現(xiàn)在放素秋玉間一個人走掉有點不太好,于是跳下來默默跟上去。他倆現(xiàn)在算是一點也不熟,說實話寒石一點也不了解現(xiàn)在的素秋玉間能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萬一他要是被刺激了,誰知道會不會活的時間又變短。
素秋玉間突然轉身,不耐煩地道:“你究竟要干嘛你……??!嘶~”他話還沒說完,下巴就被寒石靠上來的發(fā)頂撞了個正著。幸虧寒石現(xiàn)在不束發(fā)戴冠,要不然非得戳到眼睛。
寒石默默,后退兩步,頂著素秋玉間有點兇狠的目光,直愣愣行了個國禮。
素秋玉間一時無語,怒氣消了一半,揉了揉眉心,合眼問他:“我從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么不著調?!?p> 寒石揣起手沉思片刻,發(fā)覺真實原因是因為他倆后來其實相處的時間沒多少。他覺得這話說出來可能多少有點引火燒身,言:“可能是因為我當時有妻室你沒有?!?p> 素秋玉間索性破罐子破摔,圓眼闊含了一點罕見的笑意,帶著眼尾微微翹起,順著他胡說八道:“怎么說?”
寒石深知這話題聊下去兩人又要談崩,為了延續(xù)這個好不容易和緩的氣氛,話鋒陡然一轉:“老是這么睡不著嗎。”
素秋玉間帶點諷意的看他,言下之意溢于言表,兩人的氣氛又沉默下來。
寒石內心念叨,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你陪我吧?!?p> 素秋玉間也不看他,順道坐在廊下圍欄上歪著身子支著頭。眼睛像一泓清幽的泉水,隱隱有干涸之態(tài),盛著晚秋一點白霜,將寒石罩在寂寥深夜之中。青年人神態(tài)疲倦,面色平靜,垂著眼眸等他回應。從前每當有什么事要求他的皇長兄,他都是這樣做的,以前他素秋千頃不會拒絕,現(xiàn)在寒石也不會。
寒石如實嘆道:“我本就是為你而來?!?p> 兩人相攜并肩而行,悄聲翻窗回去時已至亥時。寒石進屋打量了一番,找準床榻就一屁股坐下躡手躡腳地脫了鞋襪。他鉆進床簾才發(fā)現(xiàn)自己要陪睡的主兒半天沒什么動作,遂撩起一面簾子露出半張臉催促他:“上來睡覺?!?p> 素秋玉間啞然失笑,圓圓的眼睛閃過點不懷好意,最終還是從善如流的就著寒石拉開的半邊簾子也鉆進去。
寒石拉著素秋玉間躺好,然后從自己左側扯過來被子給他蓋好,甚至細心的掖了掖被角。一番動作,寒石的頭發(fā)從腦后垂下來,一張臉忽明忽暗。從素秋玉間的角度看上去,他眼睫低垂專注地看著自己,清泠的眉目染上了一點床第之間的柔軟,看起來十分唾手可得。素秋玉間心念一動,趁他不注意伸手把他扯進自己被子里蓋起來,隨即抱著他的腰安心地閉上眼睛。感受到緊貼著的身體有些抗拒,素秋玉間悶悶地道:“你不說為我而來嘛~”
寒石:……
行吧,自己挖的坑自己埋。寒石撫上素秋玉間的后背,輕輕地拍哄他入睡,心里頗有點不是滋味??此粑饾u變得均勻,睡顏安靜滿足,發(fā)絲凌亂地散在臉頰上。寒石抬手想給他撩到耳后,發(fā)現(xiàn)袖子被他緊緊地拽著,只好作罷。寒石百無聊賴,伸手點著素秋玉間的鼻尖,仔仔細細打量他這張臉。
臉型流暢,骨相極佳,眉眼濃郁精致,唇色鮮妍清亮。素秋玉間行容舉止承自先敬德皇后,也就是今追封的敬德太后。與其端莊秀致不同,他的眉尾眼尾延長上挑,添了幾分獨屬于男子的風流銳利。寒石當年是素秋千頃的時候,與素秋國君和皇后并不相像。素秋千頃其人,眉目泠泠,人更泠泠。寒石在人間的音容相貌與他神身本貌別無二致,帶著蒼翠山數(shù)百年的清凈孤寒。據(jù)望春所言,從前也有過階品高的神族下凡從而影響凡身的例子,寒石并不是開天辟地第一遭。只不過寒石歲數(shù)不大,所以這樁事就顯得十分奇怪了。不過這東西說到下凡擦屁股上,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