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若星辰,睫若蒲扇,皮膚白皙,五官立體,面容剛毅,腰細(xì)腿長,氣息溫和。
年紀(jì)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原來不是白衣,是灰袍,我看錯了。
他若注視一人,那定會給人一種深情凝視的錯覺;他若笑起來,定會讓人感到十分溫暖。
“抱歉,我有潔癖。所以,你要先去洗洗?!獎隈{你們,帶她去?!?p> 他依舊神色淡淡,后一句是對蝴蝶們說的。
蝴蝶們帶我去了離這最近的一個溫泉。
當(dāng)我洗好出來時,她們給我穿了一件淺藍(lán)色的流星裙,還給我束了發(fā)。
看著水面倒映著我的模樣,有一種好不真實非常夢幻的感覺。
果然是......
在夢里嗎?
水中倒映著的女子,鵝蛋臉,眉眼清冷。
“謝謝你們?!?p>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聲音很是嘶啞,干巴巴的,令人厭煩,我很害怕。
“小美人兒,我們,來日方長~記得等我哦~”
我的耳邊忽然響起天弒的聲音,心里無端生冷,一絲涼意從腳往上躥。
黑暗再次向我襲來,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毛骨悚然。
“怎么愣在這兒?是有哪里不舒服嗎?還是說,天弒?”
不知過了多久,溫潤的聲音喚回了我的神識。
身體回暖,他的到來,驅(qū)散了我身上所有的陰霾。
他洗了洗手,指尖帶著一絲涼意將我眉間的血點抹去,牽著我回到了祭臺。
“請問,我該如何稱呼您?…您能,救救他們嗎?”
看著倒下一片的村民們,我心存僥幸的問他。
他聞言挑了挑眉:“我叫祁初旸,字東曦,外界都稱我為七殿下。至于你該稱呼我什么,隨意就好。我救不了,但你或許,以后會有機會來救他們。”
“什么機會?!”
聽他說“救不了”時,我很是失望,但又聽他說我有機會,立馬問道。
“那就要靠你自己了,你…”
他說到一半,我們周圍開始晃動起來,一層薄冰在向我們蔓延著。
他見情況不對,立即拉我飛到了雪神山山頂。
霎那間,整個櫻氏村都被冰封。
我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被冰封住的村子,頓時心生絕望。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冰封了也好,待你學(xué)成歸來,他們也不會有什么損失。來,向雪神致謝。”
他平靜的掃了一眼冰封的地方,安慰道。
我大概理解他所說的,于是按他說的,給雪神鞠了個躬:“多謝雪神?!毙睦锇蛋蛋l(fā)誓:爹娘,鄉(xiāng)親們,你們在這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努力救活你們的!
我也想明白了,鄉(xiāng)親們雖然傷害了我,但他們曾經(jīng)對我很好。更何況,是在那種生死攸關(guān)的情況下。
是我鉆牛角尖了。
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是那個叫天弒的狗東西??傆幸惶?,我會將它贈予我的,百倍奉還!
“走吧,只要你在我身旁一日,我定護(hù)你無虞?!?p> 他等我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后用溫和中帶著堅定的語氣對我說道。
“東…東曦殿下,我可以請你教我法術(shù)嗎?”
我看著他認(rèn)真道。教書先生曾教導(dǎo),按照稱謂禮儀,自稱時稱“名”,稱別人時稱“字”,是基本的禮貌?!懊蓖ǔV荒苡砷L輩、上級或是非常親密的同輩才能稱呼,“字”則是平輩互稱,表示對對方的尊敬和親切。
他愣了一下:“也行。不過,我只能幫你打基礎(chǔ)。至于具體要學(xué)什么,我會給你一些書,你要自己去鉆研。”
我表示理解:“我知道,師傅領(lǐng)進(jìn)門,修行看個人。但,我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你嗎?”
“可以?!彼患偎妓?,“對了,你名為何?”
“櫻離?!蔽一氐?,“可櫻離已經(jīng)死了。東曦殿下你給我重新取一個吧?!?p> 他有些微的詫異,進(jìn)而思索:“我取?還真是第一次。既是代表新生……初晗,如何?”
我念了一遍,很是滿意:“初晗?很好聽,謝謝東曦殿下?!?p> “離字,便為姓氏?!?p> 我和他一路向北,最后到了北海,并且一起在北海附近的仙山住下。
在路上,他斬殺了不少做亂的妖魔,救助了不少的黎民百姓。
雖為戰(zhàn)神,平日里,身上卻一絲殺伐氣息都不曾有過,原來——是因為你很喜歡看書。
仙山上的好幾間屋子,都放滿了書,各種各樣,各式各類,可謂是汗牛充棟。
剛開始,他完全是把我當(dāng)女兒養(yǎng)。
我怕黑,晚上不敢一個人睡,他就在我床邊放了張?zhí)梢危约禾稍谏厦媾阒摇?p> 有他在,安全感滿滿,我每日抓著他的衣角入睡,睡得很安穩(wěn)。
沒過多久,他頗有些無奈的看著我:“你這樣可不行,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日日都陪著你。我要出門一陣子,你還不夠強,我不會帶上你。你一個人在家,要嘗試去克服恐懼。家里很安全,你完全不用怕?!?p> 我倍感失落:“東曦殿下你要出門???你放心,我會努力克服的?!?p> 他出門的第一天,我徹夜未眠。腦子里不斷回放他離開之前的最后一段話,心里更加堅定決心:我要努力變強,我要克服困難,我要站在他身旁,而不是躲在他身后,我還要憑自己的能力解救爹娘他們。
山腳有家酒樓,是東曦殿下救助過的人開的。他給了不少金葉子酒樓掌柜,讓她每日把吃食送上來給我們。
我起床吃完后,開始打坐修煉,一練就是一整天。晚上實在害怕我就看書,看著看著就自然而然地睡著了。
每日修煉,看書,不斷提升自我。逐漸習(xí)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克服了原先對很多東西的恐懼。
三個月后,他回來,還給我?guī)Я瞬簧俜查g的小吃和新奇的物件。他察覺到了我的成長,很欣慰。我終于見到了他,滿心歡喜。
他在,我心安,他不在,我努力,從不懈怠。就這樣,過了五百年。
五百年,足夠讓兩個陌生的人,變得熟悉。仙亦如此。
在這五百年中,我打好了基礎(chǔ),看完了這里所有的書,也在無數(shù)次試驗中找到了適合我的術(shù)法。
我學(xué)的是凈化之術(shù),武器為我隨時可以得到的——花瓣——我將之命名為“離淵”。
剛開始,我須將靈力注入花瓣,且不能損壞其內(nèi)部結(jié)構(gòu)。這對我這個新手來說并不容易,漫山的落花,基本都被我或輕或重的力道損壞。
我花了五十年的時間,在東曦的幫助下,控制好我靈力的輸出。
等我能隨手將花瓣作為武器之時,我開始創(chuàng)新,給花瓣賦予更多的技能。
自身也習(xí)得了不少的本領(lǐng),畢竟有藝傍身,吃喝不愁。
我心里清楚,我和他,不可能永遠(yuǎn)都待在一起。
從只有觀賞作用到現(xiàn)如今殺傷力可與各種厲害武器比擬,我用了五百年。
“你什么都怕,我想知道,你究竟有何是不怕的?”
這是他發(fā)現(xiàn)我克服對那些事物的恐懼之后,逗我時說的話。
我不滿看向他:“東曦,我是在人群中長大的,有人的特性很正常,好伐?”
他忍俊不禁:“嗯,正常?!?p> 看他笑的開懷,我也就不惱了:“行吧行吧,你高興就好?!?p> 下一秒,天搖地動。
他神色淡漠:“看來,他醒了?!?p> 等震動停止,我和他一起出門。
一條妖龍從北海水中直上云霄后俯沖到我們面前,掀起了滔天巨浪,氣勢洶洶,似乎,來者不善。
我滿懷期待看向他:“東曦,讓我練練手?”心中躍躍欲試。
他看了我一眼,默默后退一步:“行?!?p> 我雙手合十,默念法咒,逐漸將雙手張開,無數(shù)花瓣向我飄來,在我雙手間形成花球。
我輕輕一推,花球飄向那條龍,在靠近龍的那一瞬間化為利刃。
“呵。區(qū)區(qū)幻術(shù),能奈我何?”龍狂妄道,“不過幾百年修為的螻蟻?!?p> 我無聲地笑了笑,無比純良的輕聲道:“走著瞧。”
同時手上動作加快,變換了好幾個手勢后,龍消失了。
少頃,一個身穿白衣卻一身傷的粗獷男子躺在我面前,氣息奄奄。
我忙躲到他后面:“東曦,我怕?!?p> 他眼里快速閃過一絲笑意,手輕輕碰了碰我搭在他肩膀的手,以示安撫:“這也怕???”
龍:“……”我刀呢?
花瓣:“……”就知道是這樣。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一臉平淡:“栩櫟,起來,別裝死?!?p> 栩櫟睜開眼,有些艱難的站起。
“東曦,你哪找來的這么可——可愛的姑娘?”
在栩櫟說出那個詞之前,我涼涼的看了他一眼,“可惡”在他嘴里轉(zhuǎn)了一圈變成了“可愛”。
我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呢……在栩櫟蔑視我時,我余光看到了我東曦臉上閃過一絲無語,盡管很快,但和他朝夕相處了這么多年,我還是捕捉到了。
所以,下手輕了一點。
東曦一語帶過:“撿的。何時渡劫?”
栩櫟嘆息:“明晚。我這一身的傷,怕是渡不成功了?!?p> 哼,裝可憐。
我丟了片花瓣到栩櫟身上,傷口愈合,破衣變成了青衣。
我在閑暇時間學(xué)了醫(yī),此時倒是派上用場了。
我熱切的看著他的側(cè)臉:“東曦,東曦,我厲害吧?”
他微微側(cè)頭,無奈的看了我一眼:“嗯,厲害厲害?!?p> “等一下!”栩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驚道,“她…她靠近你居然一點事都沒有!你、你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反正不是你這么個東西。我叫離初晗,只是他路邊撿的一個小姑娘?!?p> 我坦然回答栩櫟。
栩櫟一臉猶疑:“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東曦這家伙還會撿人?真稀奇。不過,東曦的人就是我的人,我叫栩櫟,栩栩如生的栩,山有苞櫟,隰有六駮的櫟。等我飛升成功了,請你看風(fēng)景?!?p> 我忍俊不禁:“看風(fēng)景?怎么個看法?莫非……”
突然想起,東曦,意為初升的太陽。初升的太陽,溫度并不高,亮度卻可照亮整片天空。
我心情愉悅,感覺自己輕飄飄的,仿佛被風(fēng)一吹,就能悄無聲息的去到他心里。
“小離兒……”
他帶有無奈語氣的溫潤嗓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立馬回神,看向他的雙眸——里面依舊是萬年不化的堅冰,但卻似乎,有了些微的變化。
何時,我才能真正看到,你的眸中星辰呢?
我笑:“嗯?東曦,怎么了?”
美人一笑,世間精彩皆為之褪色。
他愣怔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驚艷:“無事。小離兒可想去其他地方?”心道:當(dāng)年的小姑娘,長大了……
少女情竇初開,滿腔赤誠將真心雙手奉上,卻不知情為何物。少年時常觸其真心,有所回應(yīng),卻也不知何為男女之情。
我一聽,這是要離開這了?雖然十分的不舍,但還是想的:“想?!纫幌?,東曦的意思是,我夠強了?”
想和他經(jīng)歷更多的事,更想在他的記憶中留下濃墨重彩地一筆。
他摸了摸我的頭:“對,阿晗,你夠強了。阿晗你先去收拾東西。”
我激動的要蹦起來了:“栩櫟你聽到了嗎?旸說我夠強了!我夠強了耶!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栩櫟一臉無奈:“聽到了聽到了,東曦,認(rèn)識你那么久,你都沒夸過我一句……”
我回到了我和他共同的家,這五百年,他很時常外出,很放心我一個人在家。我以為我還要等許久,才可以和他一起出門。
既興奮,又忐忑。不知道這次出門,能不能再回到這里。
看著院子里那棵大樹下的木椅和木桌,想起初到之時,只有一桌一椅。
因我到來,他便又置了一張椅子。
他喜歡下棋,我便讓他教我下棋。
時常對弈,我老是輸,他也不讓著我。
看到書房,想起我在研習(xí)法術(shù)之時,因美色在前,時常偷瞄在一旁看書的他。
他發(fā)覺時,便會放下書,看向我,問我是否有不懂的地方。我總會略帶心虛的回沒有。
五百年,點點滴滴,絲絲細(xì)細(xì),都在這個地方。不知日后,還能否和他有這么悠閑的時光。
感慨完,回憶完,我便收拾好心情,帶了幾本書、幾身衣服和一支塤,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