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繩索后,我和靜兒就立馬跑到離冷宮出口最近的廢屋中躲著,透過窗戶看著門口的動靜。和我預(yù)想的一樣,隨著一聲聲巨響在周圍響起,守衛(wèi)分頭去往冷宮各地查看,宮門口守衛(wèi)一撥一撥地分別出動。
走了二十人,走了三十人,走了六十、七十,八十...突然,淅瀝淅瀝,天空下起了小雨!我和靜兒相視一驚,全身頓時冷汗直冒。此時門口還留有十余守衛(wèi),離預(yù)計各煙花繩子長短,應(yīng)該還有四處煙花相繼綻放出來...可如今下起了雨,先不說正在綻放的煙花會不會被雨熄滅,連剩下的四處煙花會不會點燃,我們都無從知曉!
我們靜靜等待著...
砰!響了一處!走了四人。
砰!又響了一處,走了五人。
快點快點...還有兩處!守衛(wèi)還剩五人...
砰!終于又一響!走了四人。
還有最后一響!是成是敗,就看老天的了。
可等了大約一寸香的時間,還是沒有聽見最后一處的響動。
...這最后一處煙花終是未響,反而有一些煙花被雨熄滅,停止了綻放...
“小靜,我們出去,見機(jī)行事?!眮聿患傲耍s在其余守衛(wèi)回來之前把門口那一個士兵引開!
“小靜!火石還帶在身上嗎?”時間緊迫,容不得一絲怠慢。
“帶著,在這!”小靜從懷中掏出剛才點燃繩索的火石,放在我手里。
我?guī)еo兒躲到廢屋門前,將火石引燃,丟在一旁的干柴中...希望在守衛(wèi)趕回來之前,一定一定要燃起來引起門口守衛(wèi)的注意!
我們繞了個圈,順著草叢躲在了出口兩頭獅子石雕下,來回望著門口守衛(wèi)和身后的廢屋,等待著老天的眷顧。
隨著煙花聲音越來越弱,廢屋的火也越來越大。
終于!門口的守衛(wèi)察覺到了從廢屋里冒出的濃煙和火燒的“吱吱”聲...
守衛(wèi)一進(jìn)廢屋,我和靜兒見機(jī)立馬向出口跑去,拼命地跑,忘我地跑...
胸口的傷口又裂開了...
當(dāng)雙腳踏出冷宮的門檻,懸下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終于出來了!
望著冷宮外的花花草草,我竟從未如此喜歡...可...不遠(yuǎn)處越發(fā)向我們靠近的密密麻麻黑影是什么?
是侍衛(wèi)!至少有三十人!
怎么回事!原本放下的心又重新懸了起來,今天不是姬宮湦生辰嗎?理應(yīng)全在殿內(nèi)縱情歌舞,怎會注意到冷宮的動靜!
我望下四周,下意識拉過靜兒的手躲進(jìn)一旁的橡樹后...現(xiàn)今天已黑,侍衛(wèi)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不了我們。
我們緊緊依在樹后,連呼吸都注意著分寸。我們靜靜地聽著身后的動靜,慌亂的腳步聲從左到右然后走進(jìn)冷宮中消失...
我想,煙花已經(jīng)歿了十幾處,大約用不了多久,所有的守衛(wèi)都會回來,我們得趕緊離開。但此時宮門口一定至少有十人把守著,只要我們一有動靜,一定會被追回...
“靜兒,還記得,我讓你帶出來的竹筒嗎?”還好我多做了一樣?xùn)|西。
“嗯,在這。”靜兒把竹筒從懷中拿出。
我側(cè)身接過竹筒,望著不遠(yuǎn)處的黑影,用盡全力丟了出去,隨著竹筒落地,從里面冒出的霧氣頓時蔓延整個過道,我壓低聲音對靜兒說:“跑!”
拉著靜兒跑的時候感覺身后一陣騷動,我望向身后,聽見了濃煙中一片片的叫喊聲、互相撞倒后的辱罵聲,還有救火的聲音,煙花的聲音...
終于,到了南寧閣。
我和靜兒撐著院中石桌氣喘吁吁地坐下,頭因為剛才跑得太猛,暈呼呼的。坐了一會,緩過氣,我和靜兒互相望著對方滿頭大汗,十分狼狽的樣子,都不由地笑了出來...
“姑娘,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笑欸?!膘o兒瞇著她的笑眼望著我說。
聽靜兒這么一說,想起了上一次笑還是在周朝攻打褒國前,還不知僧漓要出征的時候。我望著靜兒,說:“劫后余生,值得一笑?!?p> 南寧閣和一個月前相比倒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花落了,一地的枯葉。
“姑...姑娘,為什么我們要回南寧閣?現(xiàn)在回來被大王發(fā)現(xiàn)我們還沒死那豈不是自尋死路?”靜兒坐在石桌上不解地問我。
“可,我們這次出來的目的不就是接近他嗎?”我坦然地說,“更何況,安貴妃認(rèn)為我已經(jīng)死了,她的眼線老太監(jiān)泰正一定也離開了這里。多虧了安貴妃將我們安置在這,這南寧閣都還沒冷宮人多,我們小心行事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宮人們也不會在意,如今我們要做的是繞過安貴妃,直接接觸姬宮湦?!?p> ...
我和靜兒在南寧閣靜養(yǎng)了三天,雖宮中在查冷宮縱火一事,但和我猜想的一樣,守衛(wèi)猜測是多人作案,沒有往我們這邊搜查。靜兒也將每月應(yīng)送的信送了出去,也得來了褒洪德的來信。褒洪德在信上稱道:
何靜,聽聞褒姒在宮中惹怒了大王,是生是死不明了。望速回信,說明近況。你兄長如今安好,不必掛念。
我放下手中的信紙,果然,褒洪德在宮中安排了眼線,應(yīng)該就是前褒國的葉婷。
靜兒見我看完信后遲遲回不了神,拿手在我眼中晃了晃,說,“姑娘,想什么呢?”見我反應(yīng)過來后,搖了搖頭,又說,“姑娘,你想好了怎樣繞過安貴妃,接觸大王了嗎?”
我深嘆了一口氣,對靜兒說:“想好了?!?p> 見我一臉惆悵,靜兒問我:“姑娘,你不能忍住對大王的仇恨嗎?”
我搖了搖頭繼續(xù)說:“倒也不是,如果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忍住,那之前就不會在冷宮制煙花了?!?p> “那...姑娘你,在擔(dān)心什么啊?!?p> “在擔(dān)心自己的能力。”
靜兒滿臉疑惑,說:“???你是害怕大王看不上你?”繼而又笑道,“那姑娘你就想多了,姑娘生得如此美,別說男人了,就連我一個女流之輩見了都心動。只要姑娘不抵觸那大王,不硬著來,皇上定會被姑娘你迷倒,姑娘你太杞人憂天了?!?p> “哦?連你也心動?”我故意逗靜兒,看著她臉一紅,又說,“不逗你了。我的意思是,姬宮湦比傳聞中還要愛安貴妃,上次你也看到了,姬宮湦連安貴妃為何懲罰我的緣由都不知,就依著她的意要了我的性命。你說,是因為我瞪姬宮湦的眼神過于兇狠而惹怒了他,讓他起了殺心。可你發(fā)現(xiàn)沒有,與其說是因為我惹怒了他,他要?dú)⑽?,倒不如說是他想要向安貴妃證明他有多愛她?!?p> 靜兒一臉茫然,說:“那,那怎么辦?”
“所以,這次我只能賭了,賭姬宮湦的軟肋?!蔽蚁肫鹆肆昵澳莻€在驪山橡樹下哭泣的少年。
“啊?姬...”靜兒也差點隨著我叫全名了,“皇上的軟肋?”
“對,這幾日我仔細(xì)打聽了姬宮湦的行程,他除了在御景殿批奏折就是在安貴妃的露凝宮里,所以,我唯一能接近姬宮湦的機(jī)會就是他去御景殿的路上。這幾日,我們要造一把古琴,只能生死一博了?!?p> 靜兒聽完后激動起來,說:“不行,太危險了!皇上知道你沒死,一定會大怒,這件事...還是慢慢來吧,我們想個委婉一些的辦法。”
“雖然這個辦法太危險,但也是唯一接近姬宮湦的辦法,如果放棄這個機(jī)會,那就只有在兩個月后的年宴上才能見到姬宮湦,但年宴安貴妃也在,所以,這是唯一的機(jī)會?!蔽业难凵褡兊脠远ㄆ饋?,是生是死顧不著了。
見我心意已決,靜兒沒有再說什么,去尋制造古琴的木塊了。
又過了三天,制了一幅古琴,雖不是什么音空靈渺的好琴,但也只能這樣了。制好古琴后,靜兒替我沐浴,換上了一襲褒洪德先前贈我的紅裙衣,坐在銅鏡前,涂胭脂,抹淡妝,綰了儒靜的流云冠發(fā)。
當(dāng)我最后輕抿上一紙紅唇,回頭望著靜兒時,靜兒原本充滿笑意的臉?biāo)查g凝結(jié),好一會兒,才呆呆地開口:“姑娘...我今生若是個男子,即使是傾盡所有也要換你一笑?!?p> ...
一切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后,早早地,我就抱著古琴來到事先規(guī)劃好的地方?,F(xiàn)在是晌午,大概一炷香后,姬宮湦就會到這里。
我走到一樁桃花下,花星星零零地掛在樹上,我依著樹身側(cè)身跪坐下,用純白衣裙蓋住我的身,我伸出雙手撫上琴弦,先試試音色,琴音漸顯。
試試音,彈一曲《伊人歸》。
《伊人歸》
伊人,伊人,
你往周城,
我在籬間獨(dú)享烈酒香醇,
我心與你一同隨風(fēng)敗褪。
周朝輝輝,
我意恢恢,
伴君側(cè),伴君側(cè),
你日日盼君伴你身側(cè),
星廖月明,我在林間獨(dú)望溪澈,
千古一轍,田間不敵宮闈寂樂。
恐你深閨被君忘擱,
恐你入世甚淺,身入險。
曾在十里桃花相許一生,
現(xiàn)立于樹下輕聲細(xì)哽,
奈何不得,唯有
憶你,思你,
更祝你,忘我桃花下,
圣得君寵。
一曲終,我閉上雙眼,腦中竟現(xiàn)出了僧漓立于桃花下的場景,父親說過這首曲子講的是一女子被迫獻(xiàn)給了周朝,女子的夫君誓死阻攔,最終未果。一個清晨,女子的夫君在女子被押往周朝的第二天,在他們許下誓言的桃樹下自盡了。
呵,這偌大周朝,到底要?dú)Я硕嗌偃瞬趴狭T休?
思緒沉漸漸浸在曲中,直到一陣腳步聲將我拉了回來。睜開眼,竟是姬宮湦顯入眼簾,離他去御景殿還有一些時辰,他怎地來得這么早?
“好!彈的好,這是什么曲子?”姬宮湦說完又定睛一看,微皺眉頭,驚訝道,“怎么是你?你不是...”
我隨著桃花瓣的落下緩緩起身,漸行禮:“參見皇上?!?p> “放肆?!彪m是遷怒的話,但語氣中找不出一絲怒氣,倒有一絲笑意。
我心中雖然已經(jīng)是波瀾起伏,但終歸還是忍住了,并未多顯露。未等他給我免禮,我自顧自地立直了身,走到僅離他一尺的距離,為他拂去落在肩上的桃花,直視他漆黑的月眸,用盡我的一切風(fēng)情萬種,說:“回大王,此曲名《伊人歸》?!?p> 姬宮湦許是被我的舉動驚住了,眼睛與我對視,嘴角微微張開,感覺想要說些什么但又給忘了,就呆立在原地,出神地望著我。
“皇大王?”我試圖將他的神拉回來。
聽到我喚他,他使勁眨巴眨巴眼讓自己清醒過來,半傾,喃喃道:“孤可曾在哪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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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城子
時隔七年,姬宮湦會認(rèn)出褒姒才是真正的卿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