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藺昭說完自己的條件后,孟景曄微微一怔,原本緊繃的表情肉眼竟可見的輕松了下來,他垂下眼簾,掩飾住其中的慶幸與嘲弄,答應地爽快:
“好,我可以答應你?!?p> 藺昭本以為孟景曄會與自己討價還價一番,卻未料到談判如此順利,對方完全沒有任何抗拒。
他銳利地盯著孟景曄,半晌,緩緩開口道:“孟家主倒是爽快,只不過,希望孟家主不是動了別的歪心思,不然玉佩…”說著,藺昭手中的茶杯頃刻間化作了齏粉。
若孟景曄敢動他的人,那么麒麟玉佩的下場,也會和這個茶杯一樣。
面對威脅,孟景曄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算是發(fā)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p> 如果是別的事,他孟景曄或許還會為難,但如果是帶個人回西梁…
呵,藺昭,你不會想到,我此來北安,便再也回不去孟家了。
臨走時,孟景曄又忽然被藺昭叫住。
“孟家主不妨猜猜,這玉佩我是從哪得來的?”藺昭笑得不懷好意。
孟景曄停下,冷冷地問他:“誰?”
“葉、錦、瀾?!碧A昭一字一頓的說到。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孟景曄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回過頭去,臉上寫滿了震驚。
藺昭對孟景曄的反應十分滿意,嘴唇勾起的弧度越來越大,表情難掩得意。
孟景曄咬牙,拳頭被他捏的咔咔作響,他努力壓下心中的那團怒火,狠厲的對面前的始作俑者發(fā)出最后一句警告:
“你最好不要再找錦瀾,我孟家,也容不得你隨意拿捏。”
“請便?!碧A昭揚了揚下巴,挑釁而又倨傲。
“哼!”孟景曄一甩衣袖,憤然離去。
回了葉府,孟景曄先派人去知會葉禛說他已經(jīng)找到了玉佩,讓他不必再為此事勞煩,接著,他便去了月華軒。
月華軒里,葉錦瀾正靠在軟榻上看書,冷不丁有人破門而入,還真把她驚了一下。
“表哥?”見孟景曄面色陰沉,葉錦瀾心中隱隱覺得不妙。
“你還知道我是你表哥!”孟景曄早已沒了往日翩翩公子的優(yōu)雅姿態(tài),指著葉錦瀾怒聲道:“你還知道你自己身上流著孟家的血!”
藺昭全告訴他了?!事發(fā)突然,葉錦瀾有些愕然,手中的書掉在地上。
“表哥你…見過藺昭了…”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間,她低著頭,手緊緊地抓著榻沿,不敢去看面前的人。
“是。”孟景曄憤怒而又失望的看著她,玉佩丟失,他甚至懷疑過孟素敏,卻從來沒有疑心過自己唯一的表妹!
可事實是,就是葉錦瀾,把孟家最重要的東西,輕易的給了外人。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是你?!泵暇皶系脑捴型赋鰩追中耐?。
聞言,葉錦瀾心里更加難受,美眸中浮上一層水霧,良久,才顫聲道:“對不起?!?p> 孟景曄聽到她含著哭腔的道歉,微愣,眼中的怒意也漸漸消融,他長嘆一口氣,緩步走到葉錦瀾身旁,摸了摸她的頭。
他終究還是心軟了,不舍得兇自己最喜歡的妹妹。
感受到頭頂?shù)臏囟?,葉錦瀾將頭抬了起來,定定地望著他,正對上他那一雙又氣又無奈的眸子。
“表哥…對不起?!泵暇皶蠈λ膶捜萘钏械礁永⒕?。
孟景曄露出一抹苦笑,搖搖頭,雖然這次葉錦瀾確實是犯了大錯,但一想到她將來要面對的事情,自己還是忍不住原諒她的一時糊涂。
“錦瀾。”他甚少直接叫她的名字:“你這樣…讓我怎么放心…”
讓我怎么放心把孟家交給你。
葉錦瀾不知他心中所想,以為孟景曄只是怕她日后再被人利用,甚至陷入險境,便鄭重其事的說道:“表哥我保證,以后做事定會萬分小心。”
孟景曄知道她并沒有真正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也不再多言,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書,輕放在軟榻上后,便離開了。
葉錦瀾目送他走出屋子,拿起書翻了兩頁,卻始終看不進去。
晚上,孟景曄把孟素敏叫了去,葉錦瀾本以為孟景曄是要把玉佩之事告訴自己娘親,坐在月華軒里忐忑不安,約莫一個時辰后,孟素敏回來了,葉錦瀾悄悄打量著她,見她神色平平,并未怒意,這才放下心來,同時默默感謝孟景曄的寬宏大量,自己少了一次讓良心不安的拷問和煎熬。
不過她還是好奇二人這么長時間都聊了些什么,于是開口問道:“娘,你倆商量什么事啊,去了這么久?!?p> 孟素敏轉(zhuǎn)轉(zhuǎn)脖子,這幾日一本一本地核算賬本,她著實感到疲憊。
“也不是什么大事,下禮拜是你生辰,你表哥尋思著送你份大禮,找我問問你有什么喜好?!?p> 經(jīng)孟素敏這么一提醒,葉錦瀾才想起來自己確實快過生日了,原主的十八歲生日,她的二十七歲生日。
關于生日,葉錦瀾對它的概念已經(jīng)很模糊了,自從親人去世,為了報仇,她每天都忙于搜尋害死她家人之人的各種消息,哪還有功夫考慮這種事。
她是間諜,與周圍的同事自然不會交心,也不會有人記得她真正的生日。
葉錦瀾思緒飄忽,許多過往的事疊加在一起,竟有些分不清真假,以前,就好像是活了一場夢。
“想什么呢。”孟素敏見她走神,笑著打趣她:“莫不是想著該如何讓你表哥大出血一次吧?”
“啊?害,哪能啊?!比~錦瀾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滿不在乎的揮揮手:“都是自家人,隨便送點什么就行了?!?p> “不過——”話鋒一轉(zhuǎn),葉錦瀾笑嘻嘻的開著玩笑:表哥要是愿意送我什么稀世珍品,我也不會拒絕的!”
“你這丫頭?!泵纤孛舸链了哪X袋,笑容無奈而又寵溺。
葉錦瀾沖娘親做了個鬼臉,靠在孟素敏肩頭,笑容燦爛。有人記得她的生日,她還是很開心的。
……
月色溶溶,輕柔地撫弄著皇宮中的每寸建筑,使原本高大威嚴的宮墻難得透出幾分朦朧美感。
鐘粹宮里,藺昭雙拳緊握,望著空中高高掛起的弦月,神色難得的莊重嚴肅。
一名纖細高挑的宮婦從內(nèi)室走出來,長長的裙擺上繡著大團大團火紅的芍藥,行走之時,步履間隱約傳出陣陣清脆的銀鈴聲;她停在藺昭身后,同他一樣,遙望夜空,眉目間似有思念與哀痛。
宮女與太監(jiān)都早已被屏退,偌大的宮殿里靜悄悄的,時間一長,難免令人有孤寂清冷之感。
“昭兒。”宮婦輕輕喚了一聲。
藺昭轉(zhuǎn)過身來,與往日的囂張狂肆不同,他在她的面前,態(tài)度謙和恭順了不少。
“母妃,昭兒無能,這么多年過去,還是沒能將他風風光光的迎回來?!碧A昭話中透出淡淡的自責。
宮婦溫柔的看著他,眼中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反倒是有些心疼,她替她理了理胸前的衣襟,噙著笑,柔聲說道:“不怪你,昭兒,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p> 她又抬頭看向月亮,雖是笑著,可那笑里帶著的,是無盡的哀戚苦楚。
“今天是他的忌日,昭兒,你給他磕個頭吧?!?p> “嗯?!碧A昭一掀衣袍,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面朝西方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響頭。
磕完頭,藺昭起身,與宮婦寒暄幾句后,便由宮人掌燈,迅速出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