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洲老東西連同幾位老師聯(lián)手都沒能把我整下去。
杜長淩一力擋下,將吾洲保存許久——我殿試時作的‘飛浮符’用紫光化毀。
回去時恰好看到符泯滅作紫芒點點,融入瑟瑟秋風里,杳玉早已離開。
杜長淩站在搖綠亭,上是風鈴音天籟,下是紅葉鋪煙地,一襲天水碧色纖塵不染。
他那雙眼深邃似浩瀚蒼星,卻閃耀著清輝冷月般光澤。
“回來了?”
“嗯?!蔽逸p輕點頭,下意識地將受傷的左肩往后偏了偏。
“唧!”絳鎏兇巴巴地叫,示意不要躲藏,趕快再補一道藥。
杜長淩眼里掠過一絲寒冷,過來一瞧,只見鮮血淋漓的肩,和艷紅的袖子。
最終,善良的殿主大人為我上了藥,慶幸的是沒穿師姐送的彤裙,是一般的弟子袍,不然壞了她珍愛的心意。
長夜漫漫,我有一下沒一下?lián)崦瓱煿P,欲言又止。具體吾洲他們說了些甚,還不知曉。
“魏陵,靜神?!?p> 我從飄忽的思緒里回神,忙應道:“是?!?p> 煙狼傷的肩膀和杳玉的鞭打不同,人力不同韌獸野蠻,傷害巨大。杜長淩在我額間貼了一張‘清靈符’,指尖紫光流溢,輸送精氣減輕痛楚。
一夜無話。
二日。
杜長淩揮袖,衡紆陣開,杳玉嬌媚地來了。
說她嬌媚,是因為發(fā)邊別了一枝白粉色的木芙蓉,點綴在烏黑的青絲中,皎若芙蓉出水,給人一種美人嬌羞之感。
只一眼,我睡眼惺忪的困倦就一掃而空,并且不由自主地哆嗦兩下。
找不到任何詞來形容杳淮顏的作為。
“殿主哥哥~”杳玉不愧與吾笙螢表親關系,一人對符其涼死纏爛打,一人對杜長淩欲語還休……
“你若非有心學習,即刻離去?!倍砰L淩一記冷漠瞥去。
“玉,玉兒知錯?!辫糜褡ゾo裙邊,動人的眸子內(nèi)充滿著可憐的水珠,咬唇望著冷傲孤凡,仿佛不能親近的上神。
不情不愿,快速扯下木芙蓉攥在手心,眼卻直直地看向我,醞釀憤憤之情。
招你惹你了?
我嘴角抽搐。
杳玉是個頗有眼力見的,想快速打入內(nèi)部,絳鎏那里行不通,我這里是仇人更不可行。
她便把主意打在了杜長淩頭上,端茶送水樣樣去做。
知道碧璽樓膳食不同他處,是殿主哥哥親自下廚,杳玉心疼得不得了,惡言辱罵我一陣,方巧笑倩兮地進了灶房。
遠近聞名的淮顏仙子,跟個廚灶婆子一樣,在里面叮當忙活。
我萬萬沒想到她如此深藏不露,撇開作對、惡仇二種,以一個旁人來看,杳玉的確是個什么都會的能人,長得好,學習好,會做飯。
多少男子心里的夢中女神…
幽幽地在門外看了半晌,我摸著下巴思考,恰好有一句話概括: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杜長淩仔細吩咐了杳玉切記做一盤生姜,她激動得紅了臉,以為是哥哥說的,更盡心盡力。
我卻實在忍不得喉嚨發(fā)苦了好久,想起十多年吃生姜的生涯,悄悄到院角邊吐了幾口清水。
飯菜上桌,色香味俱全。
杳玉矜持地挑釁道:“魏陵,如何?”
我死也不會說出一句夸她的話,繃緊嘴皮,敷衍地點了點頭。
“哼!”當著杜長淩的面,她自不會提吾洲幾人相告過程之事,忍著火氣,素手蔥蔥呈上一雙玉筷。
誰知她殿主哥哥,看都不看,奪過我身前尚未用過的筷子,眉眼清冷,矜貴無雙的用膳。
“……”我張了半天嘴,說不出個所以然,可惡的老家伙,不想要她的筷子直說,搶我的算什么好漢!
杳玉臉色發(fā)紫,仍維持閨閣碧玉的形象,自己悻悻坐下,準備動飯。
未料,杜長淩眸里含著薄淡的冰冷,聲音無情無波道:“早膳后來,下不為例?!?p> 八字漠然,告誡她早飯后過來,勿企圖同桌,這次不行,亦不會有下次。
“嘡!”拿捏不住,玉筷咣當落桌,杳玉慌忙地起身,站到一邊,很快鎮(zhèn)靜作禮。
“哥哥恕罪,玉兒逾越了…”
“嗯?!倍砰L淩聲若玨碎清瓷。
本想趁這二人叨嘮,偷偷順點別的山珍海味嘗嘗鮮,筷子剛伸出去,杜長淩便夾了一塊枸杞姜片到我碗里。
那動作,嫻熟得令人心底發(fā)寒。
“殿主,能不能不吃?”
回答我的,是他眼角都沒施舍半分的絕情。
認命地舔了姜片角角上唯一一點稀奇的食物——紅色枸杞。一片姜苦巴巴地嚼進口中。
此刻杳玉的眼神,已經(jīng)不是能用暗潮洶涌來表達了,可以說是山崩海嘯。
我看了看杜長淩,覺得自己沒做什么事,她怎么像想把我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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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長淩丟下兩本典籍,一人一本背閱,便是今日課業(yè)。天水碧衣衫飄袂回樓。
當?shù)靡缓盟κ终乒瘛?p> 我眼皮耷拉,草率翻過一遍,懶懶地靠在案面。左肩由一條長長的藍綾綁住,尾端系扣在另一肩頭,模樣難看。
是殿主大人為了我更好恢復生龍活虎之姿,親自做的。
杳玉冷眼相觀,打量我這損樣良久,滿是不屑:“吾笙螢沒腦子,你魏陵也沒腦子?!?p> 抬手作下一張新學的‘縛符’,我放在嘴邊吹了吹:“杳淮顏,你知道得不少。”
可不,昨兒個剛傷的,熱乎乎的,她又知道了,嘿,這倆姐妹消息真靈通。
杳玉十指芊芊,挑起一張紙頁道:“別以為你在哥哥心里特殊?!?p> 她低聲告誡:“我從小便與哥哥相識,向他看齊,一路費勁多少力氣。你不過半路撿來的孤女,配同我爭?”
杳淮顏此話,是知道我的身份來歷了。一下一下摩挲篆煙筆,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身世。
一直都是朦朦朧朧有個我存活在世間的印象,卻不知從哪里來,到哪處去,往后奔赴何方。
懵懵懂懂,迷糊著過日子罷了。
我挑眉:“爭與不爭,都聽殿主之言,我們小小弟子,不要妄下言論才好?!?p> “惺惺作態(tài)?!辫糜窭浜?。
秋的夜晚,有殘月輝光,院里芳庭曳萎,也不至于悲涼。
坐在搖綠亭的欄邊,快活浪蕩雙腿,一下兩下,心情怡然。
“殿主,你從哪里撿到我的?!蔽疫b看那抹暗夜里皎皎的明月之光,好奇地問。
杜長淩臨風而立,青麟杯在月色下泛透碧波寥寥,將他半張完美容顏稱托得更加驚艷。
“蜀月上?!彼?。
“是何地?”我追問。
“荒涼之地。”
“天吶。”突然有點哽住,這么慘?生下來就被甩到荒郊野外,我是有多不得人憐,親爹親娘是多么心狠…
自個兒哀怨一陣,又問:“茫茫人海,您為什么偏偏帶了我回來?”
我眨巴眨巴天真的眼睛,試圖得到杜長淩一個善良美好的答復。
他淡淡飲下黍魂茶,道:“路過,順手?!?p> “……”我死心了,當我沒問。
和杳玉在一起學習的日子總是不愉快,不是勾心斗角,就是瞪來蔑去。
我不知道她賴在杜長淩身邊圖個什么,冰塊一個,冷得緊。
看看杳玉,每日乖乖用了飯來,又去灶房下廚準備早膳。
后癡迷地看著她的殿主哥哥,哪怕被遣到極遠的池水邊,依然收不回雙目…
實在不符她仙子的稱謂。
我不明白杳玉腦子是怎么抽的。直到某日無聊透頂,在杜長淩撤到欄臺案廳的一眾竹簡典籍里,翻看一些民間的有趣話本兒,提之“情愛”一說,字字精辟,如癡如醉。
才明白了杳玉看杜長淩的眼神,叫含情脈脈。
又稱,別有圖謀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