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試煉。
因著通往外界的殿門在碧璽樓的范疇,杜長淩撤去了衡紆陣,弟子陸續(xù)在辰時前抵達(dá),集合開門。
我早早便起來溜達(dá)了一趟,想著趁機(jī)去一學(xué)部那邊的膳殿尋點(diǎn)土豆白菜包,生姜萬分地吃厭倦了。
一路小跑路過三學(xué)部,見著扶子貘在學(xué)部大門處敘說些什么,可那地方明明空無一人。
我悄悄地走近了,聽到幾句詭異的話。
“大人…很快了?!?p> “很快,幾日前您感受到的那道氣息不錯,確是要緊…”
他掩面咳嗽,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我以為他莫不是得了何癔癥,大白天胡言亂語。
再近些,踩到一根斷枝,發(fā)出啪嘰一聲。
扶子貘駭?shù)靡欢?,做賊心虛般嚷道:“誰!”
“扶老師,是我?!辈慌卤凰匆姡掖蟠蠓椒降刈哌^去,望了望周圍,確實沒任何人影,奇怪道:“老師,你在同誰說話呢?”
“沒,沒誰!”扶子貘哆嗦著咳了一陣,上氣不接下氣道:“你為何不去集聚,到處亂跑,誤了時辰怎可!”
他愈是如此,我愈是好奇,什么不肯說,神神叨叨的。
我左偏頭,他擋;右偏頭,他擋。橫豎是把身后的大門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咳!還不離去!”扶子貘忍無可忍道。
“噢,老師再見?!蔽蚁訔壍匕T嘴,轉(zhuǎn)頭就走,下一刻想起什么,道:“扶老師,您別忘了,試煉一事老師要跟去呢……”
這扶子貘,病秧子一個,一眾老師中談不的喜歡,也算不得討厭,但我總覺他不尋常。
“好好?!彼裆殴值囟⒅遥茄凵袷制婀帧此牢锇?。
我皺眉,覺得有些晦氣,自討沒趣地走開。忽然想到他擋的位置,正好是看門陣法,燭陰所在。
那張?zhí)耢o似綠妖的梨花面,我有印象。
“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摳摳頭,想不出所以然,算著時辰,快到了殿門開啟之時。
膳殿不去了,打道回府罷。
后院。
三個學(xué)部擇了共十二名弟子,其中幾位老熟人赫然在列。
符其涼搖著萬年不變的白面桃骨扇、林纓纓笑意柔和、吾笙螢怒目而視、杳玉神色認(rèn)真地望著她的殿主哥哥。
莫老頭、江長老、蔣摩留下保護(hù)殿中安危,此時正代教了平時學(xué)業(yè),沒有到來。
吾洲鷹眼如鉤,直直剜來,我眼睛飄忽,裝作沒看見。
眾人無言,杜長淩展開金色小井,指尖紫光盛放,金井快速變化,流轉(zhuǎn)合成一條直線。
緊接著金芒乍現(xiàn),平地涌起一道金色的大門,邊嵌奇珍異獸雕浮,古老沉重,散發(fā)神秘氣息。
“就說這老家伙是誆我。”眼見為實,身前的一幕跟曾經(jīng)杜長淩在我面前展示的小井,形成巨大的沖擊。
我嘖嘖長嘆:“我就納悶師姐她們不可能真的是從金井里鉆進(jìn)來,多掉身段,果然,還有這手,竟能變成大門的啊!”
眾弟子亦是發(fā)出驚呼,顯然他們也沒有見過。扶子貘姍姍來遲,吾洲不快地睨視,他忙點(diǎn)頭哈腰地作禮,要說些歉意的話,道:“殿主……”
杜長淩揚(yáng)手打斷,扶子貘小心翼翼退到旁邊。
“妖邪長廊,妖族邪祟諸多,你等懼否?”殿主發(fā)話,回答自然要頂頂堅決衷心的。
眾弟子尚未回應(yīng),我第一個跳出來道:“身是九雪人,心是九雪魂,身心同九雪,勇往直前沖!”
“噗!”符其涼當(dāng)先噴出一道口水,失態(tài)地趕緊拿扇子遮面,林纓纓則笑得眉眼彎彎。
九雪上神在,眾人不敢胡言,紛紛道:“殿主之威,舉世矚目,我等為九雪弟子,斬妖除魔為己任,學(xué)符篆之道,便是與妖族廝殺之路,無懼無悔!”
杜長淩頜首,他今日穿了一件比天水碧還要輕淺的袍子。
通身看來更像是白潤里帶了些淡淡的翡翠色,內(nèi)里的雪白衣裳仍繡著幽幽之曇,稱得他原本修長完美的身影,越發(fā)矜貴絕世。
杜長淩長年不見人,只有老師們能見得他,所以其實從一開始集會來,眾弟子里就有不少驚嘆之聲……
大抵是小聲贊嘆殿主是何等風(fēng)姿絕人,風(fēng)骨傾城……
我隨便一轉(zhuǎn),果不其然也看到杳玉眼神癡癡,目光火熱地巴不得給杜長淩全身燒化。
“既如此,便走吧?!倍砰L淩長袖揮動,金色殿門緩緩打開。僅僅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妖風(fēng)就猛地?fù)涿娑鴣怼?p> 無窮無盡的腐朽之氣,厚重的陰森黑霧,統(tǒng)統(tǒng)涌入五官。
許多人抑制不住猛然大咳,我用手擋住風(fēng),奮力地往前走了幾步,恰好站在杜長淩身旁。
“跟上?!彼p輕道。青絲下垂,幾絲撩到我臉頰,轉(zhuǎn)眼淺翡色的袍子消失在殿門之中。
“哥…殿主小心,玉兒來保護(hù)你!”杳玉一咬牙撞開我,衣袂紛飛的也進(jìn)去了。
這一撞,撞的猝不及防,轉(zhuǎn)了半圈。
“杳淮顏,沒大沒小的,竟然欺負(fù)你師姐!”我穩(wěn)定后,憤憤之下翻個白眼,緊跟在后。
一入殿門深似海。踏進(jìn)去的第一步,就覺如同踩在刀尖浪口,痛楚陣陣,四周是狂風(fēng)呼嘯,刮得臉生疼。
廢力地睜眼,才張開一點(diǎn),飛沙便嘩嘩撲來。
我慌忙閉眼,企圖抓些東西緩會前行,兩只爪子四處亂掏。
突的,抓到一條帶子一樣的物什,扯了扯很穩(wěn),系得還挺緊,很有安全感。
高興地咧嘴兒,結(jié)果進(jìn)了一嘴的灰塵,咳嗽半天。那帶子還挺通人性,知道帶我往前行。
我琢磨著:“妖邪長廊的事物果然都是成精了的,竟然如此通情達(dá)理嗎?知道助人為樂!”待到了風(fēng)力漸小的地勢,才慢慢睜眼。
這一睜眼不要緊,映入瞳里的是杜長淩臉色寒冷沉冰,眸子裹了冰霜般的狂風(fēng)暴雨。
“魏陵,什么成精了?”老人家的聲音那叫一個陰沉,再好聽的音線在我的耳里,都是奪命符啊。
“你成精了…哦不,我,是我成精……了……”微微低頭,我那一個“了”字拖得很長。
只因一不小心看到自己犯罪的爪爪,正將杜長淩腹前衣衫,白云里緞的綢帶,揪得死緊,甚至起了無法容忍的皺褶……
殿主老家伙很高,我的個子僅能勉強(qiáng)到達(dá)他的胸前,因此雙手揪住的地方,恰好是肚腹左右。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他的下半身看了看。要是再用力一點(diǎn)的話……
“還不放手?”杜長淩白皙的五指里頃刻間綻放紫色光芒。
“我放,放!”我狗腿的笑著,連忙跳開一丈之遠(yuǎn),尷尬道:“殿主大人…那啥,今天天氣不錯噢?!?p> “轟隆??!”
蒙蒙空中傳來劈頭蓋臉的雷聲,原本沉寂的氛圍,更加灰暗沉沉…
不帶這么坑人的……
“下不為例。”不知道是因為試煉,還是什么緣由,杜長淩難得沒有動怒喚直接紫符打我,只淡淡看了一眼后,繼續(xù)走行。
“是是,弟子知道?!蹦┝耍业吐晢魡舻溃骸罢l想揪你衣服,送給我都不摸!”
走沒幾步,杳玉從另一處狂風(fēng)眼里踉蹌走出,選擇性地忽略我,跑到杜長淩身邊。
“哥哥……玉兒來了?!钡桓矣庠?,站得比較遠(yuǎn),想來杜長淩的冷漠寡情,讓她長了不少見識。
而她的殿主哥哥,連半片眼角都沒給她。
我很努力地在憋笑:“好個癡心人吶,可惜對方是塊石頭……”
不多時,九雪殿的其他弟子接二連三出現(xiàn),聚集跟隨,吾洲扶子貘在前開路。
妖邪長廊,說是長廊,倒不如說是一片死氣沉沉的黑暗之地。
到處是枯葉翻滾,砂石亂飛,妖風(fēng)陣陣,靜的出奇。天空是一輪通紅的顏色,十分怖人。
“此等邪地,若非三殿齊鎮(zhèn),任其放縱,妖怪禍出天下必定大亂?!?p> 符其涼不知何時到我身后,一番感嘆,不曉得是因為在二學(xué)部相處時日多了,關(guān)系好了還是怎的,林纓纓同他一起,二人相談。
“皇城、人間的妖皆是小妖,大妖之類都在妖族妖域,很少來這邊搗亂,外是人族妖族年年開戰(zhàn)在邊界,內(nèi)是這條長廊,不鎮(zhèn)則亂?!?p> 我靜靜聽著,吾笙螢跑來將二人擠開,氣急敗壞道:“林纓纓,你怎么不知羞恥,整天勾搭我的涼哥哥!”
小姑娘的心情全擺在臉上,臉蛋氣得緋紅,符其涼一步攔在她與林纓纓間,搖扇道:“哎,這位妹妹,本少跟你非親非故,你管這么多干嘛?”
“本少愛跟誰走跟誰走,誰愛跟本少就跟,纓纓都沒嫌本少煩,你吵吵什么勁。”
符其涼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爺,哪怕吾笙螢之父吾洲在前面,也把這些話一并吐露了,不怕得罪。
“我……”這么一講,吾笙螢愣住,羞憤地跺腳,有話說不出。
委屈道:“我只是覺得…男女授受不親,太近了影響涼哥哥的聲譽(yù)?!?p> 符其涼桃骨扇一收,攏手道:“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本少說無妨就是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