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帶著龍言蒼回了自己一個人的家。
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呆呆的,林深叫了她好幾聲她也沒反應(yīng),他不知道她發(fā)生什么了,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又想到楊羽曾經(jīng)說過,要是看到血之類的,她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具尸體,一定很嚇人,林深心里也很難受。
他想找個手機打個電話,翻了一下柜子,龍言蒼的兜里卻有一個手機響了起來。
他拿出那個手機一看,是一個備注田老師的電話號。
她帶著手機的嗎?
是一部款式比較舊的手機了,林深接起電話:“喂?”
“喂?你好請問蒼蒼同學(xué)在嗎?”
“她現(xiàn)在有事,請問您是?”
“我是田老師的女婿,之前這位叫蒼蒼的同學(xué)打了個電話,是我老婆接的,她情緒不穩(wěn)定,我就把電話掛了,現(xiàn)在特意打電話來說一聲?!?p> 林深回想了一下,她好像是說過什么有個老師。
“這樣啊,那一會兒她醒了我讓她給你回個電話?!?p> “不用了,我把地址發(fā)在這個手機上,她還是想來跟老師告?zhèn)€別的話,就來吧,這個手機我要封起來了,不然我老婆老想看?!?p> “地址?”
“對,葬禮在明天?!?p> “我能冒昧問一句嗎?她現(xiàn)在...身體不太好,田老師和她關(guān)系好嗎,我也好想想看要不要告訴她?!?p> “這個我不知道,但是媽對學(xué)生一向很好,這次葬禮也有很多她的學(xué)生來。”
“好的,謝謝了,我會轉(zhuǎn)告她的?!?p> “沒事?!?p> 電話掛斷,她的手機沒有密碼,林深翻了一下通訊錄,只有一個田老師。通話記錄也只有田老師和另外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那個號碼她打了很多次,每隔一段時間就打,但是都沒有通話時間。
一條短信發(fā)過來,是一個地址。
林深從抽屜里翻出一個手機,沒電了,他找了根充電器充上電開機。記下了那個地址,然后把手機揣回她的兜里。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龍言蒼都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一直呆呆的。
林深給趙默打了個電話,緊接著又掛斷,他剛剛才跑出來,趙默估計正在找他,他想了想,打給了另一個人。
“喂?姐,我是林深?!?p> “喲,你還給我打電話,稀奇啊。”
“幫我個忙唄?!?p>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媽沒把你關(guān)起來啊。”
“我說正事?!?p> “你在哪呢?”
“你幫我找一個心理醫(yī)生,要靠譜的?!?p> “你找心理醫(yī)生干什么?你媽還是你爸把你罵傻了?”
要不是不想驚動家里人,林深是真不想找她,他的堂姐,林西西,從小就是嗆人一把好手。
“正經(jīng)的,別告訴我媽他們?!?p> “你要干什么?我可不白幫忙。”
“我正事,你幫還是不幫?”
“那行吧,我開車去接你啊?”
“你來吧,我把地址發(fā)你?!?p> 龍言蒼還是呆呆的坐在那,她穿著校服,林深找了件衣服,給她穿在外面,他的衣服很大,把她整個人都罩住了,沒一會兒,林西西的車到了樓下。
林深帶著龍言蒼下樓,林西西打量了龍言蒼一眼,做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停止你豐富想象力,趕緊開車吧?!?p> 林西西邊開車邊問:“女朋友?你不是剛捅個簍子,現(xiàn)在又開始了?”
“懶得和你解釋?!?p> “小子,注意你和我說話的態(tài)度啊?!?p> “簍子不是我捅的。”
林西西從后視鏡看了一眼龍言蒼,然后一臉八卦的說:“我白天吃飯還在和我爸說你的事呢,你可真厲害啊,比我當年讀高中的時候厲害多了,哎你女朋友怎么了?”
林深眨了眨眼睛,有點不想說話的樣子。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你媽的,快跟我講講。”
林深決定岔開這個話題。
“爺爺怎么樣?沒說什么吧?!?p> “哎我的天,咱們林家這一代就你一個男丁,你可是爺爺?shù)男氊?,他能說什么啊,你就算把天捅個簍子,他也不能說你啊。”
“你就非要這么陰陽怪氣的?!?p> “治治你,跟個悶葫蘆一樣,拽得很一天天,現(xiàn)在知道了吧,還不是要找我?guī)兔Γ阋灿薪裉彀?!?p> 林深自動屏蔽了她的話,轉(zhuǎn)頭看向龍言蒼。
“你這個女朋友怎么了?怎么看起來不太正常?”
“你才不太正常呢?!?p> 林西西恍然大悟:“你給她找心理醫(yī)生啊?我還以為你怎么了呢?”
林深不搭話,林西西又看了龍言蒼一眼。
“說說唄,這是怎么了?”
“你找那個醫(yī)生靠譜嗎?”
“放心吧,他很有名的,一般人還約不到呢,不過你這個女朋友...”
“你少問幾句?!?p> “行吧,哎呀,有女朋友就是不一樣啊。”
林西西雖然嘴巴損了一點,但是辦事還是很靠譜的。
這個醫(yī)生看起來很不錯,文質(zhì)彬彬的。叫方書遠,看起來挺專業(yè)。
林西西拉過林深小聲說:“帥吧?我的發(fā)展對象?!?p> “讓你找醫(yī)生,不是讓你來談戀愛的?!?p> “不耽誤,帶著你的女朋友去吧?!?p> 門關(guān)上,林深先和方書遠說了一下來龍言蒼的情況。
他說了一堆,生怕漏了什么,人生里好像都沒有一次說過這么多話的時候。
好不容易說完了,方書遠給他到了一杯水。
“情況我了解了,她之所以陷入這種狀況呢,是在遭受了打擊也就是被開除后,她回到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在相同的地點看到了和媽媽一樣的死亡方式的人,再次受到重大打擊,又收到恩師去世的消息,自我無法承受這種痛苦,所以封閉自我,對外界的一切刺激都失去了反應(yīng),可以理解為一種自我保護,把自己封閉起來,是一種回避類的癥狀,有的人在遭受重大打擊后,自己就會忘記當時發(fā)生的事,也是這個道理。”
“那她現(xiàn)在怎么辦?。俊?p> “一般來說,她在看到尸體的時候,可能就會害怕,但是你說的那種情況,她有可能是在強迫自己,就像有些人怕蟲子,為了克服這種恐懼,他就一直盯著蟲子看,這是一種自我克服恐懼的辦法,很明顯她不自覺的就強迫自己這么做,但她這種不是一般的心理障礙,無法通過這種方法克服,反而越加嚴重,你說有人找她追債,她的態(tài)度是怎么樣的呢?”
“初中的時候我不認識她,就聽說她不敢回家,在教室通宵背書,后來她上高中,我就不知道了,唯一碰到的兩次,有一次我去的時候那些人剛好出來,她在哭,但是她只是說自己摔倒了,還有一次我去的時候那些人把她拖上車,我把他們打...把他們趕走了,但是她好像沒有很害怕,沒哭了?!?p> 方書遠點點頭:“沒事,我懂了。那說明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她或許在無人的學(xué)校十分的害怕,但是她通過通宵背書來迫使自己面對恐懼,等到在長大的一點的時候,雖然還是害怕,但是她敢面對他們了,你幫她解決了麻煩,她或許覺得你很可靠,于是害怕又減輕了不少?!?p> “那我應(yīng)該怎么做?”
“她現(xiàn)在的這種狀態(tài),和被追債是不一樣的,這是來源于內(nèi)心深處的,親生母親以那樣慘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一般人都無法忘記的,她和她媽媽關(guān)系好嗎?你就說你知道的就行?!?p> “我聽說她媽媽對她很嚴格,必須要考第一名,不然就會挨打,冬天還罰她在外面背書?!?p> 方書遠點點頭:“童年的一些記憶會伴隨人的一生,就好比她在教室的時候,可以選擇別的方式度過一整晚,但她就一直背書,這也是一種強迫自己的行為,來源于母親對學(xué)業(yè)的嚴厲,她或許很怕媽媽,結(jié)果那個她有點怕的媽媽突然那樣慘烈的死去,給她造成了很大的打擊和恐懼,她強迫自己去看尸體,想要去忘記那種恐懼,但很明顯她忘不了,反而在復(fù)雜的痛苦里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她的情況很復(fù)雜,童年不好的回憶,初中母親的離世追債人的逼迫,被開除,恩師離世,這些所有的東西夾雜在一起,終于在她看到那具尸體時爆發(fā)了?!?p> “那她要是沒有看到尸體,會不會好一點?!?p> “或許會,但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算是正常小女孩看到那種尸體,估計都會嚇得好久睡不著覺,何況這還是她內(nèi)心最深處的恐懼,她已經(jīng)非常的堅強了?!?p> 堅強,她堅強嗎?林深看向龍言蒼,眼里都是擔憂,方書遠接著說:“事情還沒有發(fā)展成最壞的狀況,她的老師在她困難的時候給予了她幫助,或許這讓她覺得很溫暖,但是連老師也自殺離世,這會給她形成一種心理暗示,她身邊愛她的人都會自殺,幸好她當時暈過去了,不然她很有可能也會自殺?!?p> 林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只覺得心里悶的難受。
方書遠又說:“她的自我封閉不是一件事情導(dǎo)致的,而是錯綜復(fù)雜的事情交錯在一起,最終導(dǎo)致了這個結(jié)果,現(xiàn)在絕對不能再讓她看到類似場景,老師的葬禮最好也不要去了,不然很有可能導(dǎo)致她精神直接崩潰,找一個她可以信任的人和她說說話,引導(dǎo)她去想起美好的回憶,慢慢的喚醒她,重新接受這個世界?!?p> “那...我行嗎?她沒有家人朋友?!?p> 方書遠給人很親近的感覺,可能每個心理醫(yī)生都這樣吧。
“她之所以被開除也是因為你吧?!?p> 林深點點頭。
“她既然能為了你放棄自己認知里最重要的前途,那說明她是很信任你的,只要你愿意幫助她,就可以?!?p> “我當然愿意,但是我怕我做不好的話…”
“你要是有擔憂的話,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但是你畢竟也還在讀書,你的家人,你自己的生活等都是要考慮的因素,你有精力去照顧她嗎?”
林深點點頭。
“這樣最好,但在她的認知里我是個陌生人,我說的話她都聽不到的,要和她建立起聯(lián)系的話,需要很長的時間,你們的關(guān)系好要好得多,她也很信任你,不要再讓她看到類似的血腥場景,多和她說說話,帶她做一些開心的事情,她開始的時候可能沒有反應(yīng),慢慢的就會有反應(yīng)了。”
“那她要是一直醒不過來呢?”
“也是有這種情況的,患者完完全全的自我封閉,但是我看她還能眨眼,走路,你回去觀察一下,看看她能不能自己吃飯,洗漱等,如果還能的話,情況就沒那么糟。但是通過你說的情況來看,她已經(jīng)算是個很堅強的人了,相信她自己也會戰(zhàn)勝自己的心魔的。”
林深突然想起來什么,他立馬說:“那假如她根本就不堅強呢?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她是打算自殺的,我剛剛忘記說了?!?p> 方書遠想了一下,然后問:“那你是通過怎么樣的方式勸她的呢?”
“我...”
他當時根本就沒有勸她,林深突然有種揍自己的沖動。
“我當時可能是腦子抽了,我覺得她應(yīng)該是鬧著玩的,因為她還朝我笑來著,還和我說話,我就隨便勸了她兩句。”
“然后呢?”
“然后她問我有沒有煙,我的煙抽完了,我朋友給我打電話,我就走了?!?p> 說完這一切,林深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有點太冷漠了,是別人也就算了,可是那個人是龍言蒼。
方書遠倒沒說什么,還是語氣很好。
“那你們之前都不認識吧?還是說互相都有聽過對方?”
“我知道她,但是沒見過沒說過話,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應(yīng)該知道我吧,我的照片就貼在告示欄里,學(xué)校...很多人都知道,幾乎所有人吧。”
“因為什么事呢?”
“因為打群架。”
方書遠十分淡定,見怪不怪的樣子。
“也就是說,你們雖然互相不認識,但因為一些原因都知道對方,她肯定是知道你的,她要自殺,你不但沒有阻攔,還表現(xiàn)的有一些無所謂,你打架斗毆卻還好好的,她卻要因為一些生活的壓力走向自殺的道路,或許她就覺得自己應(yīng)該好好活下去,應(yīng)該好好學(xué)習(xí)拼搏?!?p> “是這樣嗎?”
“應(yīng)該是的,不然怎么解釋她最終沒有自殺,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你都不用自責(zé),說不定還是你無意間救了她,當然具體是因為什么等她好起來你就可以問問她了。”
林深點點頭。
他又遞給林深一張名片。
“有問題隨時可以聯(lián)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