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埃爾緩慢調整了自己的姿勢,他抬起頭看著唐秀的臉,微微點頭。
他的眼中已經(jīng)沒了怨恨和陰狠,只剩下了釋然。
正如同唐秀最早的時候告訴他的那樣,他好似無辜,其實并不無辜。
人得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謝謝你?!?p> 加布里埃爾趴在了池畔,靜靜注視著池水中央如蓮花盛放的安,她的臉上充斥著寧靜,看起來和從前一模一樣。
加布里埃爾看了一小會兒,忽然說道:
“需要我做點什么?”
有些事情他雖然不知道,但他懂。
唐秀這么說了,自然是需要用他。
唐秀晃了晃手里面的筆記本,笑道:
“要拿你獻祭?!?p> “安的身上被對方下了某種限制性的陣法,我對陣法這個東西算是一知半解,短時間內學習破陣是不太可能了,所以就只能用一點歪門邪道?!?p> 加布里埃爾點點頭。
“現(xiàn)在就開始吧……我時間不多了。”
“對了……唐,回頭煩請告訴我的媽媽……我是被軍方射殺的?!?p> 唐秀沉默了片刻,回道:
“好?!?p> 站在他身邊的楚香影忍不住輕輕嘆息。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她知道加布里埃爾不想讓自己再在圣母安的世界里面留下念想,影響到安以后的生活。
忘記是最好的療傷藥。
無論他曾經(jīng)讓自己的母親多么失望,當他的母親忘記他的時候,這些種種自然就會煙消云散。
繁奧生澀的咒語從唐秀的嘴里面緩緩傾瀉而出,他的瞳孔燃起了黑色的焰火,通過灼燒自己的靈魂,從而代替魔法所需要的魔力,催生著咒語的形成。
一道淡青色的光束從唐秀手中的書籍飛出,逐漸凝實,變粗,纏繞在了加布里埃爾的身上,纏繞在了圣母安的身體上面。
蓮花水池里面有了動靜,幽幽黑洞下方傳來了某種抵抗,這種抵抗很是微弱,不過卻讓人能夠透過這仿佛一紙之隔的池水,感受到對方的強大和不可抗衡!
它想要留住圣母安的身體和靈魂,但是唐秀的咒語明顯更加強大,從它虛弱的懷抱之中強行一點一點剝奪著圣母的力量。
然后重新注入到圣母的體內。
一旁的加布里埃爾感受著這一切,感受自己的生命被人一點一滴地剝奪而去,臉上的褶皺逐漸變多,頭發(fā)緩緩變白,眼神也越來越空洞。
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自己穿著安親手拿自己的衣服裁剪的小教袍,天天被安牽著小手在教堂里面晃悠,一起送念經(jīng)文,一同齋戒,一同禱告。
冷清,寂靜。
記憶的角落全是灰色的。
這些模糊的,清晰的東西,最后都失去了溫度。
“愿光……永遠與你同在?!?p> 加布里埃爾嘴角掠過一個微小的弧度,生命的跡象消失。
他倒在了地上,成為了一具枯瘦的尸體。
咒語消失,圣母安的力量重新回到了身體里面,她從水池里面坐起了身體,屁股下面水池底部的黑洞已經(jīng)消失了。
在消失的前一剎那,唐秀感覺到自己的身上被黑洞下面的存在打上了某種標記。
他微微蹙眉,細細感受自己身上的時候,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異樣。
“是某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手段么……”
唐秀思慮了片刻,決定回到了灰燼堡壘之后找到海爾默斯問問關于這件事情。
玉足點地。
安身上的水具有了一種靈性,緩緩散開,自己從肌膚,衣衫,毛發(fā)的每一個角落里面回到水池之中。
她的身上沒有任何高冷的氣息,只有一種讓人十分舒坦的樸素和平凡。
那雙長在絕美臉上的眼睛很善良。
她對唐秀對視,二人就這樣靜靜看著對方的臉,似乎像是多年沒有見的老情人。
然而在一邊的楚香影卻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壓迫力,縱然是有精神類別的道具護體,她依然覺得心慌慌。
“我們救了你的命,你這是恩將仇報?”
她開口,手已經(jīng)摁在在了刀柄上。
安緩緩移動了目光到了楚香影的面容上,頷首道:
“多謝你們?yōu)樽锒汲В尨说貧w于安寧。”
“否則一旦那個存在降臨了罪都,這里就會發(fā)生可怕的災難!”
唐秀雙手揣進兜里,說道:
“得跟你講一個壞消息……”
“我們不是最后一批來到鳳凰城的外來者。”
“他們也不是?!?p> “鳳凰城未來或許還有數(shù)不清的劫難。”
安臉上平靜,對于這一點她早已有心理準備。
“當然,你們畢竟也不是第一批來到鳳凰城的人?!?p> 在唐秀這一批人之前,鳳凰城還遇見過不少的‘客人’。
他們也來匆匆,去也匆匆,但安手上握著鳳凰城最大的情報網(wǎng),自然知道這些人的事情。
看著遠處廣場邊緣已經(jīng)進來接她的軍隊,安又偏頭向唐秀問道:
“請問……”
“他死了,被軍隊射殺在了小鎮(zhèn)的外面。”
唐秀知道安要詢問加布里埃爾的事情,于是按照他答應加布里埃爾的那樣,用謊言捏造出了一個事實。
這是加布里埃爾的選擇,他沒有必要干預。
安的眼中露出了一抹痛苦之色,閉目嘆道:
“也許這些都是主的旨意吧……”
“我早該想到今天這個結局的?!?p> “都是我的錯,我沒能夠引導他走向光明的道路……是我害了他。”
唐秀看了安一眼,轉身朝著小鎮(zhèn)出口走去,楚香影收回握刀的手,跟在唐秀的身邊。
沒走幾步,唐秀不咸不淡的聲音傳來:
“他一直都在光明之中?!?p> “只不過被黑暗包裹住了而已?!?p> “你沒做錯?!?p> ……
……
凰組基地。
尋常授課磨練技藝的廣場上面,楚香影對這些學生們進行著最后一次的教導,給他們上了最后一次課。
這節(jié)課楚香影沒有再教授他們任何的格斗技術。
只是道別的一節(jié)課。
和這些經(jīng)歷過生死的年輕人們聊聊未來。
想要成為一名強者,純粹依靠學習技術是不夠的。
分別的時候總是比較艱難,眾人在這個副本之中停留的時間比較長,這些學生們對楚香影產(chǎn)生過感情,也產(chǎn)生了依賴。
課程結束的時候,有個人手上纏著繃帶到了楚香影面前。
“影總,你還會回來嗎?”
曾經(jīng)活潑的小胖子方通此刻變得沉默寡言,眼中的玩世不恭多了些滄桑,看上去好基友的死帶給了他很沉重的打擊。
楚香影沉默了許久。
“應該不會了?!?p> 方通望著楚香影的臉,忽然后退幾步,對著她鞠了一躬。
然后他擲地有聲地說道:
“楚老師,謝謝你?!?p> 楚香影深吸了一口氣,鼓勵道:
“方通,好好活著!”
一番道別之后,楚香影帶著孫澤和桃夭夭離開了副本。
于是這個副本之中就只剩下了唐秀一人。
他站在了圣堂里的墓園之中,看著安親手給加布里埃爾立了一個無字碑,打了個哈欠,淡淡道:
“人都死了,何必再多浪費一塊地?!?p> 安偏頭看著唐秀,目光里面有悲憫。
“唐,如果你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人逝去,你會紀念他/她嗎?”
唐秀抬頭,望著碧藍的天空,遠方白云悠揚,溫暖的光陽彌漫天穹千萬里。
他想了想自己沒有過去的過去,偶爾會有很零碎的記憶。
唐秀嘗試找回過它們。
但一無所獲。
唯一會讓他感受到悸動的,就是那個完全不認識的女人。
烈焰紅唇,妖冶瘋狂。
對方或許是他的母親,是他的姐姐或者妹妹,再不然也可能是妻子,戰(zhàn)友……
但無論如何,唐秀十分確定這個女人對自己很重要。
“我可能會忘掉她?!?p> 唐秀口是心非地回道。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再刻骨銘心的人,只要忘記,就不會再有思念,也不會心痛?!?p> 安嚴肅地說道:
“唐,你沒有說真話,你根本就不是這么想的?!?p> 唐秀叼了根煙在嘴里面,笑道:
“以后還會有很多像杰拉爾德那樣的人出現(xiàn),你有準備好應付他們了么?”
安沉默了很久。
風吹開了她的長發(fā),掀起了她頭上垂落的頭巾,露出了那張布滿了光輝圣潔的容顏。
“老實講,我沒有。”
“我很想保護鳳凰城,想要守護這里可愛的人們,執(zhí)行主的意志,但行好事?!?p> “可是我太弱小了。”
唐秀吐了口煙圈,背靠在墓園里面安放的誦經(jīng)臺旁邊,淡淡道:
“希望加布里埃爾的逝去能夠讓你清醒?!?p> “你背負著這座城的希望,在很多的時候注定會有所取舍?!?p>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唐秀極其不要臉地盜用了別人的臺詞,并且用一種世外高人的語氣講了出來。
就好像他真的是世外高人一樣。
其實他等級比安低很多。
如果不是因為私情心切,想要救自己的孩子加布里埃爾,安就不會被加布里埃爾的邪惡人格杰勒德威脅。
如果不被杰勒德威脅,杰拉爾德一群人并不是安的對手。
……安很強。
Lv27.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輕易地摧毀鳳凰城。
抬頭與唐秀真摯的眼神對視,安微微一怔,而后露出了笑容。
“你什么時候離開?”
“不要催我,抽完這根煙我就走?!?p> 唐秀似乎并不著急離開鳳凰城,回到灰燼堡壘。
“你在蓮花池沉睡的時候,看見了他們想要召喚到這個世界邪神長得什么模樣了嗎?”
他不大喜歡被人在他的身上種上什么奇奇怪怪的標記,這讓唐秀感到不安全。
安沉思了稍許,當初的那種感覺十分奇異,自己的意識好像被拉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之中,里面沒有光,但是她卻能夠看見東西。
于是安努力用自己的語言開始描繪著唐秀想知道的場景。
“那個地方很奇怪,沒有邊界,但是很小?!?p> “只要意念所到之處,就是極限?!?p> “那里也沒有怪物,只有一滴血?!?p> 言及此處,安又重新陷入了寂靜,良久之后開始繼續(xù)描述道:
“那滴血里面有非常磅礴的黑暗力量,我能夠感受到它的強大,它吸收著我的精神力量,將這些精神力量擰成了一條很細的線,大概就是頭發(fā)絲那么細,或許更細,但它能夠承受很重的東西在上面攀附?!?p> “于是那滴血就借助著這根用精神力量凝聚而成的頭發(fā)絲,不斷地向上爬著,企圖爬出黑洞?!?p> “它每向上爬一點,就會將我拖拽一點,最后大概就是我的精神被永遠封印在那個黑暗的空間里面,而它則借助我的力量離開那里,來到這個世界?!?p> 唐秀聽完了她的話點點頭,大致了解到了情況,沒有再在這件事情上面多計較什么。
“行了,那就這樣吧?!?p> “我先走一步?!?p> 唐秀一口抽完了自己嘴里面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捻熄。
他抖了抖自己的大衣,整個人就突兀消失在了墓園里面。
安好奇地散發(fā)自己的念力籠罩四周,確認唐秀是真的消失不見了。
她心中有很多的疑問,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說了。
緩緩轉過了頭,安注目著眼前的墓碑,眼底深情,淚光幽幽。
“傻孩子……”
她輕輕撫摸著碑文的旁邊輪廓,低聲喃喃。
其實唐秀和加布里埃爾都不知道,他們在水池畔的談話……早就被安盡收耳底。
她只是不能動,但能夠聽見,也能夠看見。
……
……
【任務結束】
【團隊評分:96】
【團隊評價:雖然你們配合很默契,互相給予了彼此不少的方便,但除了唐秀之外,其他人一如既往的劃水……】
【本場MVP:唐秀】
【最佳助攻:楚香影】
獎勵已經(jīng)發(fā)放,唐秀回到了灰燼堡壘,從廣場之中出來,徑直去往了海爾默斯的莊園里面,等待了許久之后,才看見了海爾默斯回到了這里。
唐秀被灰燼堡壘的高層們特殊照顧,所以能夠自由進出海爾默斯的家里面。
坐在山巔看著遠方的戰(zhàn)火,還有人給唐秀摻茶,這種舒坦的感覺的確讓人安心。
“難得見你主動來找我,是遇見了什么無法解決的困難么?”
唐秀回道:
“我在任務里面遇見了一個專門來殺我的人,而且沒有任何理由和征兆……至于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將軍應該比我更清楚?!?p> 言罷,他又忽然強調道:
“剛剛進入任務的時候?!?p> 海爾默斯聞言,表情當時就變了,沉默了稍許之后回道:
“這件事情的始末我大概能夠猜到一些,但是我沒有證據(jù),也不可能有證據(jù)?!?p> “而且我并不能幫你解決這個問題?!?p> “想要從根源上面解決它,你得自己想辦法?!?p> 唐秀一聽海爾默斯這話,立刻就明白了對他動手的是灰燼堡壘的某個存在,而且是一個職位比較高的人。
“將軍請講,洗耳恭聽?!?p> 海爾默斯喝了一口茶,沉吟了片刻,說道:
“阿爾文。”
“灰燼堡壘十五區(qū)的研究人員……也是一個瘋子。”
“那天你從核燼副本回來之后,我們都在觀看你在副本里面的表現(xiàn),他也在現(xiàn)場?!?p> “你身上強大的自愈能力讓他動了心,阿爾文想起了很久之前,他老師的一個實驗對象,和你一樣擁有可怕的自愈能力?!?p> “并且那個實驗對象的自愈能力還要遠比你可怕……她幾乎殺不死,至少阿爾文的老師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殺死她的辦法,最后甚至還被她反殺了,身體和靈魂全部被分尸。”
唐秀聽到這里,蹙眉問道:
“那個實驗對象叫什么名字?”
海爾默斯回道:
“我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稱呼自己為‘紅魔鬼’,手段殘忍兇狠,外表常常呈現(xiàn)為一個絕美的妖艷女人,手段詭異而層出不窮,尤其是催眠術更為出神入化,有時候只是一個眼神,也許你就已經(jīng)陷入了她的催眠之中……”
“她的實力在灰燼堡壘里面算不上強大,但是她進化得很快,每一次見到她,紅魔鬼所展現(xiàn)出來的實力都會刷新我們的認知……”
“自從阿爾文的師父被紅魔鬼殺死之后,她就發(fā)現(xiàn)我們在偵察她了,于是也不知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徹底消失在了萬界之中,灰燼堡壘的一切監(jiān)察手段都沒有能夠發(fā)現(xiàn)她的蹤跡……”
“扯遠了……總之盯上你的人多半就是阿爾文,他在灰燼堡壘前三區(qū)有著不少的聲明和研究成果,所以我不能輕易動他,除非我能抓到他胡來的證據(jù)……但你應該知道,阿爾文畢竟不是傻子,涉及到了他的性命,他自然會小心小心再小心?!?p> 唐秀挑眉,面無表情。
“將軍的意思,就是說阿爾文要殺我,沒有人可以幫我了?”
海爾默斯想了想,回道:
“阿爾文等級是Lv79,你的潛力被灰燼堡壘所看重,如果他朝一日你足夠強大,你可以殺死阿爾文,到時候沒有人會為了一個瘋子研究人員而去追究你的過失?!?p> “在此之前,我會盡可能地注意他的動向,避免一些對你過高的危險情況在副本里面出現(xiàn),而你自己也需要多加小心,阿爾文是一個瘋子,我保不準他會為了他那些荒誕的實驗而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
我不是特侖蘇
我推掉了今天的事情,日萬,從今天開始往后十天,拿一個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