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內(nèi)城,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不少,缺少了小攤小販的叫賣,顯得有些冷清,但行走的人皆穿著雍容華貴,與外城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無暇輕車熟路,帶著白繭向著左邊角落而去。一炷香功夫,便停在了一個偏小的庭院門前。二人在門前站定,白繭環(huán)顧四周,這個庭院雖然比較老舊,但被打掃的十分干凈,木門上滿是劃痕,但一塵不染,門上并未懸掛府上的姓氏。
無暇推門而入,站在門內(nèi),邀請白繭入內(nèi),白繭微微點頭跟隨無暇步入大門。
帶著白繭步入大廳,示意落座,順著無暇所指方向,端坐在了大廳左側(cè)的木椅上。
突然從大廳后方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銀鈴一般,天真無邪。
“阿姐,你終于回來啦,靈械弄到了嗎?”隨著聲音由遠及近,由小變大,一個蹦蹦跳跳的少女沖入大廳。
“我最近……”剛跨過大廳的門,少女就愣在門口,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落座的少年。
白繭也應(yīng)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年約十五上下的少女,從門口跳著進來。身著淡黃色長裙,雙手提著裙擺,腰間掛著兩個鼓鼓的綢緞布囊。一頭黑色秀發(fā)梳理的十分講究,發(fā)髻和發(fā)飾顯然都適合她這個年紀,看上去十分協(xié)調(diào)。面容十分白皙,淡妝素抹,粉色小嘴張的老大,瞪著眼睛看著面前這個少年。
“無憂,今日家中有貴客,你收斂一點?!睙o暇向著無憂擠兌了一下眼色,示意無憂先回后院。
“阿姐,你帶回來一個男人?是不是要出嫁了?”無憂還提著裙擺,伸著頭,沒等無暇繼續(xù)說話,就直接說道,“阿爹說我們不能帶男子回家的,除非人生大事。”
“胡鬧,你先回后院,我向阿爹引薦貴客后再來找你?!睙o暇走到無憂面前,將她視線遮住,雙手將無憂推出大廳,打發(fā)走后,又調(diào)轉(zhuǎn)身形走到大廳中間。
“白繭兄弟見笑了,這是舍妹,無憂,平日里驕縱慣了,沒什么規(guī)矩,見諒了。”無暇尷尬的向白繭解釋。
“呃……無妨無妨,令妹真是八面玲瓏,機敏過人。”白繭也是未想到無憂的舉動和話語,十分尷尬的笑了笑。
這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廳門傳入,隨后從后院走入一人,身著綢布長衫,頭戴一頂商人常戴的小帽,帽檐下兩鬢和胡須皆已灰白,臉上也呈現(xiàn)出不少歲月的痕跡,只看面相,將欲花甲之年。但臉上時刻保持的笑容,讓人感到此人心態(tài)頗為年輕。
“無暇邀請貴客來此,有失遠迎,對不住,對不住啊!”中年男子爽朗的邊走邊說。
“白繭兄弟,這位乃家父東方博?!钡戎心昴凶幼叩綇d前,無暇便主動上前向白繭介紹。
“爹,這位是小女向您提起過的白繭。”無暇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向東方博介紹白繭。
“白修士修為深厚,小女救命之恩,老朽東方博,謝過了?!睎|方博為人十分爽朗,始終面帶笑容。
“東方?可是當(dāng)今靘國國主之姓?”白繭一聽東方博姓氏,心中一驚,失了禮數(shù),直接脫口而出,話剛說完,便覺失禮,只能尷尬的行禮:“呃……白繭冒犯了,伯父還請見諒。”
“哈哈哈,無妨無妨,小友也不是第一個聽聞后驚訝之人?!睎|方博心中被刺了一下,正是這個東方的名諱,但老練的他還是面不改色,一副笑臉迎人。
“哈哈哈,這位兄弟沒聽錯,正是當(dāng)今國主東方之姓?!边@時從庭院門口傳來笑聲,一個錦衣少年快步向大廳走來。
眾人抬頭看向少年,一襲高檔綢緞錦衣,腰間佩飾皆是上上品,上有靈氣氤氳,發(fā)髻也梳的十分講究,面容打理的很是清爽,一眼看上去就只是權(quán)貴之子。少年雖然口無遮攔,但禮數(shù)十分齊全,走入大廳后依次向眾人行禮。
“東方伯伯,向您請安?!鄙倌晗认蜷L輩行禮,但東方博似乎并不太喜歡他,只是微笑點頭以示回禮,并未言語。
“無暇郡主,聽聞齊云山凱旋,我可是直接從校場趕來祝賀。”少年語氣十分溫軟,似乎對無暇十分重視。
“托你的福,沒死?!睙o暇的回話很是不耐煩,似乎并無好感。
“在下解鈞豪,這位兄弟不知如何稱呼?”少年見無暇沒給好臉色,便轉(zhuǎn)向白繭,拱手彎腰,向白繭行禮,并詢問稱呼。
“在下白繭?!卑桌O從聽到他的聲音到此刻一直在觀察其言行,發(fā)髻整齊,沒有一絲散落,錦衣下擺也無任何灰塵,鞋子周邊一塵不染,顯然是從家里剛梳洗打扮而來,并非如他所言從校場趕來。從細節(jié)處得知此人并非表里如一,所以并未與其多言,告知姓名后便未多言片語。
面前三人顯然對他皆無好感,解鈞豪心中非常惱怒,但并未表露,仍然是一副笑臉,只是右邊眉毛向上挑動,為避免尷尬,繼續(xù)說道:“無暇郡主凱旋,定已收得上上品的靈械材料,特來引薦鐫術(shù)大師,定能做出無暇妹妹滿意的靈械?!?p> “靈械已成,不勞解公子費心。”無暇十分頭痛,想找機會送客,“如你所見,府上正在接待貴客,如無其他要事,解公子還是請回吧?!?p> 無暇幾句話頂?shù)慕忖x豪十分尷尬,但是他還是壓制住心中的怒火,繼續(xù)笑著臉說道:“雖然無暇郡主靈械已成,想必準備的萬全一些還是應(yīng)該的,我特地前來送上上好的靈藥,以免爭斗之時靈力不足。”
解鈞豪真是消息靈通,連齊云山纏斗的細節(jié)都已經(jīng)知道了。
白繭看得出來,解鈞豪應(yīng)是對無暇有意,但奈何無暇一家似乎對其有不淺的敵意。
“解公子費心了,不巧我也準備了大量靈藥,解公子這份怕是用不上了?!睙o暇面無表情的回答,油鹽不進。
“既然如此,解某就不再叨擾了?!苯忖x豪已碰壁多次,知道再聊下去也沒有什么好臉色,便準備告退。
“東方伯伯,不知前幾日托人送來的早春茶可還喜歡,如若不夠,我可再遣人送一些來,告辭,哈哈哈哈?!苯忖x豪沒有嘗到好臉色,雖然還是掛著微笑,但語氣明顯略帶威脅,說罷便轉(zhuǎn)身離開。
東方博見解鈞豪離開,右手用力錘了一下桌面,面帶怒意。
“阿爹,連茶市也被解家搶占了嗎?”無暇聽聞剛才言語,心中便想到家中生意。
“是啊,往年的幾個茶葉商客,今年都與我斷了生意。起初不知為何,沒想到是解家這個畜生干的?!睎|方博怒意未消,憤憤然答道。
“伯父,恕白繭直言?!卑桌O說完看了看東方博,如若對方不喜,白繭將不會多事。
“白修士但說無妨?!睎|方博見白繭言語,立即收了怒意,轉(zhuǎn)為笑臉相迎。
“既屬于東方家族,為何處處受制于他人?”白繭心中也是無語,這個東方博應(yīng)是多年經(jīng)商,練就了一副生意人面孔,臉色換的如此之快,既然沒有反感,便直接發(fā)問。
“阿爹,還是我來說吧?!睙o暇看東方博心中強壓怒意,再繼續(xù)說下去,恐怕怒急攻心,遂搶過話頭。
“阿爹,如無他事,您不妨先回房休息,我與白繭看茶,順便回答他的問題。”無暇擔(dān)心東方博身體,勸他先去休息。
“如此也罷,老朽晚宴之時再陪白修士小酌幾杯,這早春茶著實不錯,招考之事小女十分清楚,定當(dāng)詳解?!睎|方博笑意不改,向白繭行禮后緩步告退,“請!”
說罷,東方博便轉(zhuǎn)身向后院行去,不時還傳來咳嗽聲,應(yīng)是怒火攻心,多年頑疾。
“白繭兄弟,請隨我來,我們邊走邊說?!睙o暇做出了請的姿勢,先帶白繭去茶室。
“善!”白繭也不客氣,行禮后便跟隨無暇而去。
兩人穿過后院,經(jīng)過一個狹小的后花園,一個穿著樸實的丫鬟正在后花園修剪花草,看到二人行過,忙起身行禮。后花園西側(cè)便是茶室。推門而入,茶室內(nèi)的擺設(shè)一覽無遺,雖然不是很雍容華貴,但也應(yīng)有盡有,質(zhì)樸無塵。
茶水的香味瞬間彌漫了整間茶室,二人品茶論足,無暇向白繭講述了本家的來龍去脈,以及剛才出現(xiàn)的解鈞豪之事,白繭明顯感覺無暇情緒上十分低落,但又不知如何安慰,便盡量傾聽。
晚宴之上東方博十分豪爽,無憂則是不斷的開著無暇和白繭的玩笑,弄得二人尷尬無比。晚宴過后天色已晚,白繭不便叨擾,告辭之后便徑直回了客棧。
東方博乃是其父東方寧酒后亂性與一舞姬所生,東方寧迫于家族壓力,一直未將此舞姬納入府上,只能每月差遣下人送去錢財。直到東方博兩歲時,生母病入膏肓,遣下人將東方博送回府上,此后便再未聽聞此舞姬半點消息。因為此舞姬祖上有妖族血統(tǒng),所以東方博從小便體質(zhì)強悍,機敏善學(xué),十二歲時便已是家族平輩中的翹楚。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在其練氣巔峰突破之時招人暗算,氣海被毀,一身修為盡送。此后便在家族中銷聲匿跡,處處受人欺辱。還好東方寧為其庇護,還將家族中部分生意交于東方博打理,沒有修為的東方博處處受制于人,只能夜以繼日的靠經(jīng)商賺取大量錢財來雇傭修士強硬后臺。大量的經(jīng)費用于修士的傭金,幾十年下來也沒落得多少家底。而立之后,身體日漸羸弱,便娶了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姐,生下無暇和無憂二女,在生下無憂后,夫人便撒手人寰,只留下東方博與二女相依為命。東方寧非常疼愛這兩個孫女,希望她們能出人頭地,在臨死前送了每人一件上品靈器。
東方寧死后,東方博生意日漸消弭,現(xiàn)將欲花甲之年,生意幾乎都被霸占,家中只能省吃儉用,希望無暇此次應(yīng)招,也算能為東方博撐起后臺,讓生意逐漸回暖。鑒于東方博的教訓(xùn),無暇行事才非常謹慎,平日外出皆穿男裝,對外接觸只稱無暇,不提東方。對于此次應(yīng)招,無暇沒有退路。
解鈞豪乃靘國解家子弟,平日里荒淫無度,與無暇接觸后垂涎其姿色,得知無暇家乃東方家的棄子,便軟硬兼施,逼無暇就范,誰知無暇軟硬不吃,只得通過關(guān)系斷了他們家生意,然后下聘禮,明媒正娶,誰知被無暇直接打出府去,讓其在平輩子弟中毫無顏面,所以發(fā)誓要將無暇弄到手。此次應(yīng)招,必會施展手段。
白繭理清了此間關(guān)系,終于明白無暇為何非上品鈢木不取,而且還雇傭了李旭協(xié)助,當(dāng)日與噬鈢獸作戰(zhàn)為何畏首畏尾,還有那柄威力非凡的短劍。
白繭還是將靘國的家族看的太單純了,在出山之前,言叔就給他講過不可輕視家族的利害關(guān)系,而且有家族背景的人最好不要招惹。那時白繭以為家族無非就和鬼族里至親至信之人組成的龐大的家庭類似?,F(xiàn)在看來家族龐大時,可以牽扯到一國之事。而且得罪了家族子弟,特別是重點培養(yǎng)的子弟,將會惹來不小的麻煩。
理清這一切,白繭心想,這次邀約回府如此巧合,是不是中計了啊。這一家是拿自己做了盾牌,只是不知道這計謀是東方博所想,還是無暇所為。無暇行事雖然謹慎異常,但性格還算單純,東方博是個老練的商人,厚黑無恥,這種小手段定是信手拈來。
但事已至此,白繭多想也無用,只能在招考之中隨機應(yīng)變了。
解鈞豪從無暇家出來后,一臉陰沉的走過內(nèi)城城門,步入了人聲鼎沸的外城大街,熟練的拐過幾個街道,便來到一家熱鬧的酒樓前,站在酒樓前向兩邊望了望,確定沒人跟著,便抬步快速走進酒樓。
上到二樓包廂,推門而入,里面已經(jīng)有兩個富家公子正在飲酒作樂,每人懷里皆環(huán)抱一名妖艷的女子,女子不時的將酒水送入富家公子口中一飲而盡,不時的夾菜喂入富家公子口中。然而富家公子閑暇的雙手則在妖艷的女子身上不停的游走,時不時傳來一聲女子的嬌嗔。
“解兄!來得正好,請上座?!逼渲幸粋€富家公子見解鈞豪推門而入,起身行禮。
另一個富家公子聽到聲音,也一同起身做出邀請的姿勢。
“你們先出去?!苯忖x豪陰著臉一邊走一邊吩咐那兩名妖艷的女子,隨后便坐在了正對門的上座位置。
“解兄今日為何如此不快?”首先起身的富家公子見解鈞豪滿臉陰郁,一邊發(fā)問,一邊往其面前的酒杯倒酒。
“哼,還不是東方家的那個小妮子?!苯忖x豪滿臉不悅,端起剛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
“解兄說的可是那個東方家的偏門?”富家公子繼續(xù)斟酒。
“不是她還能有誰?”另一個富家公子撇撇嘴,“解兄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在這青元城內(nèi),牡丹芙蓉皆愿拜倒在解兄塌前,除了那個渾身是刺的東方無暇。”
“東方家偏門,已是家族棄子,解兄何必禮尚往來,跋扈強娶便是?!闭寰频母患夜硬幻鹘忖x豪的用意。
“你們懂個屁?!苯忖x豪斜眼看了兩人,氣憤說道:“棄子?你們真以為東方家如此無情?”
“難道另有隱情?”二人都驚訝的看著解鈞豪。
“如此驕傲的家族,怎么可能讓族人在外隨意欺凌。東方家從古自今就沒有棄子,若真是棄子,那便好衣好食的豢養(yǎng)起來,能有何難度?這個城里姓東方的酒囊飯袋還少嗎?就多他們家那幾口不成?”
“解兄所言在理??!”二人一聽瞬間明白,“那為何東方本家人都如此刁難他們?”
“東方家那幾個老家伙心里明白的緊,不僅僅是東方家,其他家族的老家伙也都明白,每個家族的人才都是逼出來的?!苯忖x豪眼內(nèi)寒光一閃,似乎已經(jīng)對無暇家的命脈了如指掌。
“那依解兄所言,東方家還給他們留了一線生機?”二人依解鈞豪的話外之音似乎明白了一些。
“當(dāng)然,這次招考便是他們最后的機會,只要你二人從旁協(xié)助,定能滅了她最后一條路。”解鈞豪慢慢流露出一副陰邪的面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中已有圓滿的計劃。
“解兄盡管吩咐,我二人定當(dāng)竭力?!倍伺e杯,齊聲應(yīng)和。
三人飲完杯中之酒,解鈞豪便開始安排心中計劃:“許漣、陳岳,你二人如此行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