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星光的黑夜，靜的可怕。
山坡上能望見不遠處的城市，昏黃的光芒里偶爾夾雜著紅綠的艷色，此刻是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候。
從遠處刮來的風摩挲著山上長得高高的草地，讓整個山崗的形狀都發(fā)生了輕微的形變。
自從那次雨夜事件后，葉凡經(jīng)常會來這里，有時會打打拳、爬爬樹，有時會唱唱那些自己喜歡的歌，有時會練一些奇怪的動作。
那些動作源自一次印度之行的意外收獲，是一套混血種創(chuàng)造的古瑜伽，據(jù)當?shù)氐幕煅N傳言，練習這套古瑜伽可以打破傳說的“枷鎖”。
今天葉凡靜靜地坐在那里望著這遠方的一切，神色頗為超凡，仿佛這燈火、城市、天地一切都和他無關(guān)。
他在思考著一些事情。
自從重生以后他似乎一直在思考，現(xiàn)在有些問題想通了，有些問題仍然搞不清楚。
比如他會否對“過去”的事情產(chǎn)生新的影響，現(xiàn)在看來必然是會的。
但他的影響又似乎只是過程，這個世界多了一個他，就像程序里多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地bug，程序員沒有排查到bug之前，只好讓整個系統(tǒng)兼容這個bug，讓世界向既定的方向繼續(xù)運行。
想到這里有一股莫名的孤獨感從葉凡心底升騰上來。
夜色中從來不乏孤獨者，今夜也一樣，另一個孤獨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背后。
“今天跟著你的人請假了，我替他頂一天班?！眮淼娜四_步很輕，聲音也很輕。
“你終于來了?！比~凡沒有回頭，甚至閉上了眼睛。
“我想知道你和昂熱說了什么?！?p> “說了又怎樣，不說又怎樣?！?p> “我?guī)е隳赣H那份文件，我還可以答應你在我力所能及內(nèi)給你提供幫助?！?p> “倘若昂熱真對你女兒不利，你能違背《亞伯拉罕血統(tǒng)契》嗎？”葉凡突兀地問。
那人沉默了一下，說：
“沒想到你連學院的入學規(guī)則都一清二楚。”
葉凡卻沒理他，仿佛他的上一句問題并未問盡。
“倘若昂熱不會加害你女兒，你知道這些有什么用呢？”
然后是漫長的沉默，一陣陣的山風竟讓這八月炎夏感受到了肅殺之意。
“放心吧，我和童童都是工具。
屠龍的工具。
只要還有足夠多的純血龍族，秘黨就不會對我們下手?！?p> 葉凡終于轉(zhuǎn)頭看向了這邊。
“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
“什么？”男人沉沉地吐出兩個字。
“萬博倩的血、一臺你能搞到的最好的電腦的完全使用權(quán)，以及一次進入諾瑪?shù)臋C會?！?p> “我是不能背叛秘黨的?！蹦腥藫u搖頭。
“我知道。所以你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會告訴你，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會危害到秘黨。”
男人明白了葉凡的意思，又是沉默良久，才點了點頭，然后又說道：
“最后一個條件我還做不到。”
葉凡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問了一句奇怪的問題：
“你說混血種除了屠龍和給龍族當狗以外還有第三種選擇嗎？”
葉凡沒有得到回答，因為那個男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這個問題對于他來說是在顛覆基本的道德觀。
“我不想屠龍，也不樂意做那些爬行動物的爪牙，所以我選擇第三種可能?！比~凡淡淡地說。
他在山風中站了起來，揉揉酸麻的小腿，然后順手撿了一塊碎石。
他又自顧自地回到了之前的問題上。
“沒關(guān)系的，會有機會的?！比~凡將碎石向著遠方擲去，扭頭對著名為王景的中年人笑了笑。
一個黑色的小圓球砸向了另一個孩子，校園里一群孩子在砸沙包，和許久未見的朋友追逐打鬧。
從校門口張望著進來的是新一年級的孩子，背著新書包的孩子被家長扭送進班級，有的孩子一進班就開始哭泣，老師只能想盡辦法安撫，有的家長心狠一些，丟下孩子就跑了，孩子只能把淚哭干，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一片陌生的同齡人中，手足無措。
這片院子里的笑聲、叫聲、訓斥聲不絕于耳。
其中還混雜著校園廣播里字正腔圓的女孩子用朝鮮女播音員的聲音朗讀著：
“九月的金風，丹桂飄香，新的學期，新的開始，新的希望……”
說實話開學是一件令孩子難過、家長麻煩、老師煩心的事。
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人們都會將這個對社會有利的循環(huán)進行下去。
等這一切幾乎都安頓下來，老師們開始進行第一堂課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才遲遲出現(xiàn)。
這個身影自然是葉凡。
他今天也捯飭了一番，他背著小舅舅給買的黑色書包，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衣，漿洗的褲子，有那么幾分帥氣。
獨自一人走進了紅旗小學一年級（三）班，班級的木門上包了一圈鐵皮，也許是因為這個年紀的孩子太淘了，不得不對木門加以防護。
“請問，這里是一年級（三）班嗎？”葉凡敲了敲門問道。
他當然知道這里就是一年級（三）班，門牌上寫的好好的，他自然看得懂，不過現(xiàn)在用這個問題敲門，應該是最合適的選擇。
“小朋友，你是誰？”問話的是一個女老師，看起來是班主任了。
“我叫葉凡?！比~凡乖巧的回答。
“葉凡，嗯，我找一下……在這里，好，葉凡同學，請進，你是一個人來的嗎？家長呢”班主任問。
“嗯。我讓他們回去了?！?p> 老師以為家長送到了班門口回去了，實際上爺爺在家門口就被葉凡哄回去了。
“那正好，同學們在做自我介紹，你來做一個自我介紹吧?！卑嘀魅握f。
“現(xiàn)在嗎？”葉凡瞪大眼睛問了一句。
“嗯哼，來，站這里?！迸嘀魅螕]揮手，讓葉凡站在講臺上。
葉凡先是掃視了一圈這些流著鼻涕哈喇子的小屁孩，然后清了清嗓子。
“咳咳，大家好，我叫葉凡，七歲，身高一米三一，體重30公斤，喜歡唱、跳、rap、籃球，最喜歡的作家是安徒生，最喜歡的音樂是《紅旗下的蛋》，最喜歡的書是《禪與摩托車維修》……”
一旁的老師都聽愣了，這都是什么跟什么，一般的小孩自我介紹不都是“我是爸爸的兒子，媽媽的女兒”之類的。
“老師，我講完了?！比~凡扭頭對老師微笑。
“嗯，好，葉凡同學的自我介紹很好，你去坐窗戶邊上那個空位吧，下面我們跳過這個環(huán)節(jié)，開始上課?！?p> 看到老師的態(tài)度，葉凡很滿意的點點頭，估計這個老師以后都不會點他的名字了。
接下來又是漫長無聊的時光。
他用手撐著臉，一副認真看書的樣子，看了一下午的云和操場。
操場上的足球進了37次，籃球被投進去279次，來來回回一共有737個女生從廁所出來，其中進去兩次的有213個，進去三次的31個，小小年紀膀胱就不行了。
至于男生，男生他沒數(shù)，又不是沒見過男生上廁所。
放學后他獨自一人回家，倒不是沒人接他，而是他成功的讓小舅舅以為葉家有人來接，又讓爺爺以為小舅舅定會準時來接。
這樣他就有時間在海城施展自己的計劃了。
他拿出一個香水瓶子似的東西，在胳膊上噴出來一片紅紅的印子。
然后漫無目的沿著昨天在地圖上劃出來的小方塊里走動。
這已經(jīng)是他滿城搜索的第十三天，雖然仍然一無所獲。
不過他也不急，反正遲早都會找到，像海城這種千萬級別的大城市，低濃度的混血種一定少不了。
他有時踢著石子，有時買個冰棍，轉(zhuǎn)悠了一圈又一圈，連晚飯時間都過了，突然他抬起頭，看到一個黑色底藍色字的牌子，上面還有一只紅色高跟鞋和黑色領(lǐng)帶組成的logo。
“藍色回音。”葉凡緩緩念出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