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當(dāng)然明白蕭以晴的好意。
有時她也很煩自己這樣拖泥帶水,明明她在生活上工作上都是說一不二痛痛快快一個人,怎么在感情上就脫不開身呢?
因為一句“不舍”,她縱容了他們的異地,卑微地滿足于每周僅此24小時的相處,很可笑地從每夜的通話中尋找安慰。
正如潘銳所料,他很順利地被錄用了。他被分到五谷鎮(zhèn)城管局,負(fù)責(zé)管理各村委、居委的事務(wù)。
“就是和一群大爺大媽打交道?!毕闹翉乃穆暰€揚(yáng)起的幅度,都能聽出他的興奮。
“那你學(xué)會廣場舞了嗎?”夏至附和著他說。
“快了……夏至,我想你,愛你。”他總以這句話結(jié)束他們的通話。
潘銳每個星期都來,如他所承諾,風(fēng)雨不改。
在他的家人那邊,她也已經(jīng)是他公開的女朋友,她不知道潘爸爸和潘媽媽對她是什么態(tài)度,她沒有問。
對她來說,他們目前還只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就像QQ好友列表里的兩個頭像。200公里的距離橫在她和潘銳中間,問題已經(jīng)夠多了,她考慮不來他的父母是否滿意她。
但是她不再抱怨什么,似乎不抱怨,問題就不再存在。
潘銳不在的日子,她寄情工作。
搬了辦公室以后,夏至獲得了更安靜的工作環(huán)境,盡管梁家寅時不時聒噪兩句。
“夏至,你們中文系現(xiàn)在是不是都要學(xué)編輯?你咋就那么在行呢?”
“我感興趣,算自學(xué)吧?!?p> “你文章那么好,都跟誰學(xué)的???你平時都寫文章?”
“……有時寫寫?!?p> 實在受不了,她就用耳機(jī)塞上耳朵,裝作很忙——實際她確實很忙,梁家寅幾乎啥活也不干——當(dāng)作聽不到他的廢話連篇。
好在他也識趣,見她緊盯著電腦屏幕,眼角也不瞅他,就灰溜溜地握著保溫杯出去了。
一天臨下班,梁家寅抱了一堆大信封進(jìn)辦公室,這次語氣不像平時的嬉鬧:“夏至,你要走了嗎?”
夏至正準(zhǔn)備關(guān)電腦,新一期內(nèi)刊大前天送了過來,下一期她也組好一大半稿子了,這兩天基本都是準(zhǔn)時下班。
她看著他懷里那堆信封,已猜到兩分,她說道:“是啊,我現(xiàn)在就走。”
“你今天不加班?”梁家寅的語速加快了一點。
敢情他也知道她天天在公司加班,做那堆他卸下來的活?真好意思問。夏至說:“不了?!?p> “這樣?!绷杭乙陨塘康目谖钦f,“我剛剛?cè)フ胰耸虏可暾埩思影鄺l,我給你也拿了一張,這個活很趕,我們必須今晚趕出來?!?p> 什么?他沒經(jīng)過她同意,居然就給她申請了加班?雖說他名義上是她的上司,但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再說,郵寄內(nèi)刊的事向來是他負(fù)責(zé)的,她還不夠忙嗎,還攤到她頭上,他除了喝茶、領(lǐng)工資,可是一點貢獻(xiàn)都沒有!
看到她臉色的不悅,梁家寅幾乎是在懇求了:“首都那邊要舉行一個化妝品展會,公司也要了一個卡位,還有三天就要開始了,這期刊物要在展會開始前加急寄過去?!?p> 夏至說:“那展會需要多少就先寄多少啊,其余的慢慢來,要那么著急么?”
梁家寅面露難色:“夏至,你也知道……王總這人……”
呵,夏至總算明白了,看來是王博逸找梁家寅暴罵了一頓。也難怪,刊物送來四天了,一本都還沒寄出去,天知道梁家寅都在干啥。
夏至實在好奇,他既然沒有干活,在公司是怎么耗掉那八個小時的呢?
梁家寅又央道:“好夏至,我知道公司里你對梁哥最好了。大家不說,可是我心里明白著呢,大伙兒都嫌我,我也是沒辦法,你看我天天不在辦公室里,我也是沒辦法??!我有很嚴(yán)重的關(guān)節(jié)炎,坐久了,腰痛,站久了,也腰痛。我能跟誰說呢?人人見了我像見鬼似的?!?p> 夏至看著他五官都擠在了一起,拿不準(zhǔn)他是真話還是假話,可是,她就是受不了這種推心置腹的語調(diào),她合上眼震了震下巴:“行吧,你把地址都打印出來,我?guī)湍阋黄鹳N信封吧。”
“沒問題!我先去把刊物拿過來,你等著??!”
梁家寅那歡快跳出門外的動作一點也不像個胖子,讓夏至懷疑她是不是又上了當(dāng)……然而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下來了……唉……
這活其實很簡單,把地址打印好,剪成方塊貼在信封上,再在里面裝上刊物,封口,快起來,夏至一分鐘可以貼三個。
然而,他們需要黏貼差不多八百個信封,夏至粗略算了下時間,乖乖,一晚上要完成的話,就算梁家寅給力點跟上她的節(jié)奏,兩個人也得粘到九點多。
前幾個月,梁家寅每寄一期刊物基本上都要花一兩個星期去貼信封,夏至不由得腦補(bǔ)了王博逸發(fā)脾氣的場面。
胡思亂想最是無益,還不如加快手速。夏至向梁家寅提議,他們一人負(fù)責(zé)貼地址,一人負(fù)責(zé)裝雜志,流水線作業(yè),這樣可以提高效率。
梁家寅贊道:“好夏至,看你平時話不多,這腦袋怎么就這么靈光呢?”
夏至心里別扭了一下,這算什么靈光,不是一般人都能想到的法子么?不過,她這個提法也是盡量避免梁家寅偷懶了,催促他快一點是一點。
也算梁家寅這次不敢再拖后腿,兩人閉上嘴,辦公室里只剩下紙片摩擦的輕微聲響。
中途梁家寅停了下來伸懶腰,夏至怕他借機(jī)潛逃,趕緊主動提議休息十分鐘,然后乖巧地到茶水間給他泡了一杯咖啡,沒給他任何離開辦公室的機(jī)會。
“我的媽呀……我這老腰要斷了……這他媽要了我的命啊……”貼完最后一個信封,梁家寅扶著辦公桌,真的半天也撐不起身子。
難不成這關(guān)節(jié)炎是真的?夏至見狀忙上前攙扶:“梁哥你還好吧?”
梁家寅順勢把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了夏至身上,一只胖乎乎的手搭在了她腰上。
梁家寅目測接近一百五十斤的笨重體型,幾乎能裝下兩個夏至,她也沒想到他居然一點力也不使,就這樣靠她身上,她哪里支得住他?她一個沒站穩(wěn),被他壓倒了在辦公桌上。
他一身肥肉貼著她的胸腹,她的臉幾乎被他的口鼻蹭上,她嗅到他嘴里一股近似魚腥的味道,讓她喉底不由自主地翻了兩翻。
她竭盡全力地推著他,臉也想方設(shè)法往另一邊扭。她實在推不動他,只能叫道:“梁哥,你快起來!我快被你壓扁了!”
梁家寅緊閉著眼,眉心也皺成了一個“川”字,像是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哎呀……我……我起不來……我腰要斷了……”
他也似乎真的在作起來的努力,但是,他的每一次努力最后都化成又一股壓力推向她,在她身上反復(fù)磨蹭著。
如果僅此是這樣,夏至還沒那么強(qiáng)烈的反感。在又一次的磨蹭后,他的手居然貼到了她屯下……
“梁哥!”夏至一驚,本能地踢了一腳,腳尖正中梁家寅的膝蓋。
“哎喲!”梁家寅一聲怪叫,竟然一下就彈跳起來了。
夏至也跟著坐了起來,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兩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