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在房里生悶氣,沒多久潘銳就回來了。
他開門的聲音和腳步都特別的輕,仿佛她是個瓷娃娃,稍重一點就會把她震碎一樣。
她坐在床上逼視著他,心里頭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他走到她面前,兩手扶著她的膝蓋蹲下來仰視著她,露齒一笑,不待他說話,她就抬手往他額頭上拍打了一下。
“呀……”他皺眉閉眼,夸大了痛苦,“要不,你再打兩下?”
“不行!”她冷冷道,“我東西呢?”
“這個,”他的笑容可以用掐媚來形容了,“要不這樣,我給你買一套新的,中不中?”
“不中?!彼煌鲁鰞蓚€字,卻氣勢強大地把他壓扁了。
“嘶……”他倒抽了一口氣,“新的也不要?”
“你就告訴我,我化妝品哪兒去了?”夏至已經(jīng)猜到了,但還是要他親口說出來。
“我媽……”潘銳歪著頭,抓了抓后腦,“我媽說,你那個東西,呃,用著對身體不好……她……”
“扔了?”夏至幫他把話說完了。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的。不就幾瓶水嘛,不值多少錢,農(nóng)村婦女不懂,沒必要和她計較對不對?”
夏至整張臉僵得像鐵板:“特意從二樓爬到三樓,跑進我房間,拉開我抽屜,拿走我的東西扔了,這不是故意?我現(xiàn)在把你掐死,我可以說不是故意的嗎?”
“我替她給你道歉,行嗎?我也知道這是過分了,可是你不是老說嘛,要設(shè)身處地地去考慮對方的立場,她完全是為你好啊。再說,我覺得她說得也有一定道理……”
夏至氣得猛推他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她覺得自己五官都?xì)馔崃?,他居然還說出一堆歪理!
她為那些化妝品和護膚品心疼是肯定的,爽膚水面霜乳液精華眼霜面膜,隔離粉底氣墊腮紅散粉眼影遮瑕眉筆眼線筆口紅指甲油,這是多少東西?。?p> 但更讓她生氣的,是潘媽媽完全沒有問過她私自處置她的物品,難道一句“算了”,就可以平息她的怒氣,她就可以當(dāng)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嗎?
潘銳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好了哦,打你也打了,我買的你不一定喜歡,我給你錢,重新買一套就是了。你等下不要跟我媽置氣。”
她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后豎起了三只指頭。他不是說不值多少錢么?那她就讓他看看這堆東西到底值多少錢。
當(dāng)然,她不會告訴他里面很多是她在歐婭以員工價拿的套裝,她按市場單件零售價來算給他看。
他一看就笑了:“不就三百塊嘛!我以為多大的事,看把你氣得?!?p> “三千。”夏至把手指收了回來。
這會兒輪到潘銳瞪大眼了:“那幾瓶水要三千?”
夏至很滿意看到他的驚訝,她揚著嘴角說:“首先糾正,不是幾瓶水,是全套的護膚品和化妝品。其次,你要覺得我訛?zāi)愕脑?,你自己上網(wǎng)查一下香奈兒5號的價格?!?p> 潘銳吸著氣,在夏至身邊坐下,眨了下眼說:“你看,要不分期付款可以嗎?”
夏至雙手抱胸,保持微笑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阿,阿至啊……”剛剛潘銳進來的時候沒有關(guān)門,潘媽媽躡手躡腳地到了門外,正探頭往里看。
“阿姨?!毕闹两辛艘宦?,臉上笑容不減,但卻看得潘銳心驚肉跳。
“那個啊……”潘媽媽走了進房間,走到她面前,手里拿著那瓶六仙花露水,“我跟你說啊,你不要生氣啊,你那個化妝品呢,我都去問過人了,都是化學(xué)物品??!天天涂臉上,會致癌的!”
“嗯?!毕闹料駫熘鴱埾鹌っ婢咚频膽?yīng)了一聲。
潘媽媽像是受到了鼓勵,又接著說:“還有啊,那些有顏色的,胭脂啊指甲油啊,涂身上涂多了,很容易不孕不育。你看你,那個痛經(jīng),說不定就是涂這個涂回來的。那些毒素進了子宮,就排不出來,排不出來,就會痛經(jīng)。”
潘媽媽停頓下來,微張著嘴看夏至。
“嗯。”夏至只好又應(yīng)一聲,她實在是無話可說。
“也不是說你不能用,喏,像這個,”潘媽媽把六仙花露水送到夏至面前,“這個就很好,上面寫著,草本精華,不是化學(xué)品,沒有毒。而且這個很香,比你那個香水好聞,你聞聞看?”
潘媽媽打開蓋子,往自己手背上噴了一點,然后手背直懟到了夏至鼻子下,夏至被那濃烈的香氣逼得頭往后一仰。
“很香是不是?你那個香水,我聞了一下,不好聞,沒味道的。要這種草本精華的才能驅(qū)蚊子。你用這個,比那個好?;瘖y品那些,你真要用,你讓阿銳帶你去市場口那間珍珍化妝品店買,我去看過,很多草本的,就是我不懂,要不我今天早上去買菜就順路給你買回來了?!?p> 潘媽媽發(fā)表完一大通真知灼見后,慈祥地笑了,夏至也露出一個樂開花的表情,兩人笑臉對笑臉,像倆傻子似的,好不尷尬。
能怎么辦呢?難道夏至要給她科普一下,她手上這瓶也是化學(xué)物品,化學(xué)在生活中無處不在?她懶得去作這個死,主要是她怕自己會被潘媽媽的歪理說服。
潘銳用手擋住臉清了清嗓子:“要不,媽,那個,飯做好了嗎?”
“哦,馬上就好了,我去炒個菜?!迸藡寢屖种噶讼麻T口,笑臉還是對著夏至。
“那你還不去?”潘銳說。
“哦,好好,我去,你們下來吃飯啊?!?p> “好的?!毕闹琳f道,潘媽媽這才下了二樓。
潘媽媽一出房門,夏至就斂起了笑容:“把門關(guān)上?!?p> 潘銳眨巴著眼:“你真要掐死我嗎……”
夏至目光銳利得像是能把他身上扎滿血洞,他打了個寒顫說:“行,我去關(guān)?!?p> 門一合上,夏至馬上說:“潘銳同志,我很嚴(yán)肅地告訴你,我必須搬出去住。”
昨天和潘銳討論過房子的問題不了了之后,夏至有一瞬間就產(chǎn)生了這個念頭,然而潘家對她的熱情、潘銳的溫情,讓她無論如何開不了這個口。
這一次,潘媽媽的做法真的讓她感到了冒犯,她一下就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了。
潘銳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至于嗎?三千塊的化妝品,我給你買就是了啊……”
“坐下?!毕闹恋f道。
潘銳在她旁邊坐下,她扯了扯他的手臂:“坐我對面,咱心平氣和,認(rèn)認(rèn)真真地談一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