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何為佛？
一切皆如所料。
小白道長臉上竟然露出了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輕輕地問道：“悟都大師，你確定你的答案就是這個？”
“你確定不再解釋解釋，或者稍稍補正一二？”
他這一問，語氣不善，神色陰險，一雙眼眸星芒乍現(xiàn)，竟似有刀光劍影閃爍其中！
觀眾席上，很多人不由悚然動容。
在這個早已蓋棺定論的問題上，人們實在不敢相信這小道士也能鬧出什么妖蛾子。
悟都雙手合什，一臉戒備，堅定地答道：“我確定！我沒有什么需要補充了，這不需要解釋?！?p> “但我可以重復(fù)一遍：何為佛？佛祖日：眾生皆佛！”
趙小白頓時哈哈大笑，捂嘴說道：“可是，尊敬的和尚，我問的是什么是佛?。俊?p> “你莫明其妙地，告訴我都哪些人是佛干什么？”
“我有問過你這個問題嗎，嗯？”
“答非所問，離題萬里！你是不是故意的？”
也不待一臉懵逼、滿頭霧水的和尚回答，也不待大殿內(nèi)的人們醒過神來，他突然又一聲冷哼，張口說道：
“哼哼，你就算野心勃勃，一心巴望著佛門一家獨大，甚至一統(tǒng)青冥天下，將文廟一脈、魔宗一門、還有我道家一派通統(tǒng)收入囊中，那也不必如此明目昭彰，如此著急嘛！”
“什么眾生皆佛？”
“別人我管不著，我白某人生為道家門徒，怎么可能改換門庭，欺師滅祖，拜倒在佛前？”
“就算我白某人是貓是狗，不不，連貓連狗都算不上，根本不在你口中所謂的眾生之列?！?p> “可是，我姑且問一問，在座這么多文圣門人，他們算不算眾生中的一份？”
“儒家傳承千秋萬載，無數(shù)讀書人飽讀詩書，一心仰慕儒家先賢；一代又一代儒家子弟前赴后繼，誨人不倦，教化社稷之功，何宗可比？”
“你覺得他們也算不得眾生嗎？”
說到這里，他又一手遙指，目光掃視殿內(nèi)，一字一句地說道：“嘿嘿，眾生皆佛，你好大的口氣！
“我今日且不說天下人和蕓蕓眾生，我只問你，你又有沒有問過，在座的諸公愿意不愿意？”
說到最后這個“愿意”時，他的手剛好指到西邊人群中的幾個書生頭上，這幾個書生頓時勃然變色！
文圣一脈的讀書人，一個個滿腹文章，身有傲骨，平日里以儒家傳人自詡，自重身份，哪里能受得這般的鳥氣？
這幾個書生不由滿臉猙獰地望向這個和尚，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咬牙切齒罵道：“好你個禿驢！簡直欺人太甚！你確定要這么說嗎？”
“依你這意思，那豈不是說，不愿意為佛的就不是人？”
“真是豈有此理！”
“你簡直放狗屁！”
就連裁判都恍然大悟，一個個如坐針氈。
助理裁判夏建仁甚至沒顧得了體面，霍然站起，跟著駢指大罵了起來：“我等讀書之人，終生受儒家圣人教誨，自古即是文圣一脈！”
“雖說也敬重你佛門渡人之功，但你若想…哼哼，強行扣頂佛的帽子在我頭上，那我可不認(rèn)！”
“老夫我也自認(rèn)承受不起！”
“嘿嘿，眾生皆佛？老夫今日才知，原來竟是如此地荒唐！”
“你佛家…就算是圣人，又焉能藐視天下，給所有人戴這么頂大帽？怎么就不問問天下眾生同意不同意？”
“此話反過來豈不是說，只要不拜倒在佛前，就算不得眾生，就不是人？”
“我就不信，你佛門堂堂圣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簡直胡說八道，信口雌黃！就算今日這里的在座諸位，也少說一半以上連佛門信徒都不是吧！”
“什么眾生皆佛？狗屁！”
“難道，這些人在你眼里就不是眾生？”
“你不知輕重，口吐狂言。哼哼，這不是變相罵我們都不是人嗎！”
“這一局，靈寶寺負(fù)，沒的商量！”
待裁判氣哼哼坐下，趙小白輕輕一咳，又緩緩說道：“佛祖日，眾生皆佛。原也沒錯?！?p> “只不過，悟都大師禪心有缺，沒有能夠很好地理解圣人的本意，沒有能體悟佛祖說這句話的真正涵義。”
“可惜呀可惜！”
“圣人德懷天下，自然希望天下人皆成佛，可他參透禪機，豈能不知人心是個什么東西？”
“佛祖當(dāng)年，其實并沒有直接回答什么是佛這個問題，而是有意顧左右而言他，別有深意和苦心?！?p> “他的言外之意，可不說所有的生靈都是佛！而是說，一切生靈都有向善之心，有成佛的可能?！?p> “既然是可能，當(dāng)然也就有不可能?！?p> “圣人的本意，不過是借此規(guī)勸門下，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門弟子應(yīng)心懷堅定的信念和一往無前的禪心，渡不可渡之人，感化不可感化之頑靈?！?p>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般的決心，求得最大的善果?！?p> “這才是所謂的眾生皆佛啊！”
“我輩后人，怎可誤解圣人本心，以無德之身，強加佛祖對門下信徒的一番苦心于蕓蕓眾生？”
趙小白這一番話說出來，雖然直斥悟都曲解圣人之心，卻絲毫沒有貶低佛家圣人，相反，言語之中對圣人充滿尊敬，頓時滿座嘆為觀止。
他不僅巧妙回答了裁判夏建仁說的那一通氣話，也保留了佛家門人一些顏面。
靈寶寺在一旁觀戰(zhàn)的和尚們頓時心服口服，神色安詳；悟都知道再也不能強辯，低頭不語，羞慚無地。
助理裁判朱逸群目光迷離，喃喃地說道：“如此說來，眾生皆佛這句話，被人謬誤了數(shù)千年，可嘆！”
“從今而后，若再有人以此圣人之言，牽強附會地回答什么是佛這個問題，那可就是喪心病狂，愚蠢之極！”
“但到底什么是佛呢？不知小白道長可愿意為我等解惑？”
趙小白輕輕點頭，淺淺啜了口茶，回答道：“那到底什么是佛？若依貧道粗淺的理解，這和什么是道，幾乎是同一個問題啊！”
“道重在‘知’，探尋自然萬象，天地至理；佛重在‘心’，強調(diào)修身戒忍，德化人間?！?p> “佛既在于心，而自古人心多變，曲折無定，到底什么是佛，即使佛祖本人，恐怕也無法完整回答這個問題啊。”
悟都此時總算清醒了些，聽到這小道士居然說佛祖也有不明之處，實乃大不敬，不禁粗著脖子抗聲道：“大膽！怎么能這樣說？”
“神明的佛祖在上，他老人家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怎么可能存在無法完整回答的問題？”
趙小白不由一聲嘆息，心道：想當(dāng)年，佛祖為了兜售他的教義，又和我前世的那個世界的許多商家培訓(xùn)業(yè)務(wù)人員有多大區(qū)別？
他說這話時，無非就是想告訴他手下的員工：天下眾生，都是咱們潛在的客戶！
作為一名合格的業(yè)務(wù)人員，一定要堅定信念，排除萬難，盡最大的努力，變一切不可能為可能。
比如，就算是和尚，也要讓他買梳子！
可實際上，任誰都知道這話就是個大忽悠。
不是所有的和尚都需要買梳子的。
可如今，面對圣人的光環(huán)，面對這個時代無數(shù)被這位圣人“洗腦”了的人們，我哪能說得這樣直截了當(dāng)？
一念及此，他徐徐掃視殿內(nèi)，緩緩說道：“圣人是否無所不知，且稍安勿躁，有理不在聲高?！?p> “我且問在座諸位一個問題：在這鴻蒙宇宙中，最大的是什么。不知你們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