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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浦著花未

溪口逢君驛路長(3)

南浦著花未 謝畹微 3752 2020-02-18 20:06:51

  說服令裁之后,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背地叫炸金器的匠人換了兩只金鎖就引來了五姑娘,只是人到眼前她卻不知說什么好。張榛沉默一陣不知要不要說實話,她身量高挑輪廓英朗,舉止之間也不見尋常女子的扭捏意態(tài),出入庵中也不曾教人看破,又因與二兄長是雙生子,此時騙一個七年不見的表妹實在不難。仗著室內(nèi)昏暗仔細(xì)打量了站在門邊的人,大約是十七八的年紀(jì),眉眼標(biāo)致體態(tài)豐盈比她略矮了些,微微抬眼看過來時略帶了些冷淡和木訥。

  五姑娘一動不動的瞧著她,到底不曾勞動張榛再撒一回謊便開口叫了人,“三姐姐?!睆堥槐贿@陌生的稱呼恍了一下神,又聽五姑娘說道:“你把金鎖換了,我就猜到了。你們……過得還好?”

  張榛點點頭,掌中握著半溫的茶盞,心里轉(zhuǎn)換幾番說辭還是把最先預(yù)演的假話講出來:“還過得去,本來一回臨清就想要去探望姑姑,可我托人打聽才知道她老人家已不在人世,又因為表兄他……至今也不敢貿(mào)然登門只好先來見你。”

  五姑娘仍是古井無波的樣子,她面相溫厚卻慣少表情,張榛一時判斷她是不是外冷內(nèi)熱,兩人相對沉默,等了一會又聽她輕聲問道:“表哥他還好嗎,朝廷大赦之后大哥哥沒和你們一起回來?”

  張榛搖搖頭,“我們正在臨清等他?!毕肓讼胗盅a充道:“大哥若回來,自然要光明正大的登門拜訪。”說完又從袖袋中取出金鎖放在桌子上。五姑娘輕輕“啊”了一聲也取出自己帶著的金鎖換了給她,“舅母也在庵中住著嗎?”

  “她這些日子不太好,回來之前就請過大夫來瞧只說是元氣虧損需要靜養(yǎng),本想賃下房屋只怕她不耐奔波才求了令裁師太在庵中暫居?!彼D了頓又說道:“原有一事,本不該由我來問,只是……”

  五姑娘清亮亮的一雙眼被她輕巧避過,“爹爹從前交代過,曾有些東西寄放在姑姑家里,等事情了了,我們兄妹也能有度日之財。這……”

  “我不曾管家,只是隱約聽到些,三姐姐,我明白你要說什么,”

  五姑娘拿出帶在身上的一只小包袱遞給她,“小妹無能,幫不了什么忙,這些東西三姐姐且收下?!彼焓治兆堥煌苹匕さ氖直?,笑道:“三姐姐,你收下它,權(quán)當(dāng)替我收著。”

  張榛一愣,她一見她拿出包袱臉上騰地紅了,原本便是她開口來討五姑娘解囊相贈,然而東西送到手里她又開始不自在,這時聽她這話才抬眼去瞧,“你這樣說是……是出了什么事?”

  五姑娘搖搖頭,慢悠悠的說起來,“咱們這樣的人家,一時豪富是有的,長保富貴可不容易?!睆堥恍睦镉行┟靼?,順手倒了杯茶給她,“我哥哥為人雖少些仗義卻也有些經(jīng)營的手段,只是這么些年從上到下抽絲剝繭一般,誰知道什么時候到頭呢?!?p>  “七年前的官司多少也沾上了一點,全身而退是不能的。這些年里我雖不管家心里也有幾分帳……”她看著張榛,面帶慚色:“不說當(dāng)年舅舅寄放的,便是自家的也賣了許多都為了上下打點。”

  她以小見大一番話揉碎了說,然而張榛心里只知道“沒了”兩字,她倒是不會怪施家,只當(dāng)自己果然不曾交過半分好運,“哪有穿越不給掛的!”她心中憤恨,一時顧不上探源求索,也完全不把五姑娘的慚愧當(dāng)一回事。

  五姑娘見她不吭聲也猜不透她想什么,閑閑敘了寒溫便要告辭回去,張榛不好多留便說道:“我過幾日就不在庵中,若要找我可以轉(zhuǎn)托靜逸師太?!?p>  “你去哪?”

  “我也不知道。二哥三年前就不在了,我母女三人無依無靠,只好冒認(rèn)了他的姓名,即是男子自然不能留在庵中過活?!彼肓讼胗终f道:“二哥至少還是個童生,我用了他身份總能糊口?!?p>  五姑娘愣了一愣輕輕笑起來,“三……哥哥,你保重?!?p>  張榛送她出門,素云守在門口瞧了瞧她又看了看五姑娘,五姑娘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是二哥哥,你瞧不出來了?”素云一愣又仔細(xì)看了一眼掩唇輕笑著福了一福道:“原來是榛二爺,險些沒認(rèn)出來?!膘o逸師太見他二人出來也湊上來說道:“張公子今日還要出門么?”

  “師太有事?”

  靜逸說道:“孫先生帶了一位的朋友來小庵上香,知道公子住在這,特地打發(fā)人來問一聲?!?p>  五姑娘道:“師太說的可是雙舲先生?”

  靜逸道:“正是他。”

  “前日得了雙舲先生的請柬也不曾登門,今日他來我豈能避而不見?!睆堥灰财婀謱O廷壬為什么今日就找上門來,難道是真有了長兄的消息?她心中忐忑又對靜逸說道:“勞師太替我說聲,待我換了衣裳便去。”

  “我不多打攪,哥哥自去吧?!蔽骞媚镫m不知前情也知道張榛有事要辦,臨走前又說改日還會來看望舅母,張榛應(yīng)下便回去換過一身能見客的衣裳。

  素云伴著五姑娘從后堂出去,過了一道山門正迎面遇上孫廷壬二人,躲閃不及只以扇遮面堪堪避過。孫廷壬不妨遇見她也是一怔,見她避開道路也是淺淺一拱手便先行去了。素云見他二人走遠(yuǎn)才悄悄對五姑娘說道:“先前我不敢問姑娘,今天見著孫先生反倒有些不明白了?!蔽骞媚飩?cè)目看了看,說道:“不明白什么?”

  素云說道:“雙舲先生不過而立之年便有了偌大的名聲,雖然上一科落了榜,再等幾年未必沒有出頭之日,姑娘為什么不應(yīng)了老爺?況且那回老爺也講明了不是填房繼妻,若是為了張家,我就更不明白了。張家雖然得了大赦,但樵大爺?shù)墓γ膊恢懿荒鼙W??!?p>  五姑娘搖搖頭,“我也不是為這個?!币娝卦七€有話說,五姑娘便道:“你也別來勸我,且等等再說?!?p>  孫廷壬此時坐在石亭中,好像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討論似的眉頭輕輕皺起疏爾自嘲一笑,“雙舲兄有心事?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見了那位姑娘就……”同行友人笑道:“那難不成是兄臺的仇家?”

  “三樸先生好多事啊?!睂O廷壬端起茶盞,又對那人苦笑道:“孫某人的笑話勞您改日再看吧?!?p>  那人搖搖扇子含笑默然,余光瞥見一個少年書生朝著他們走來便問孫廷壬:“可是此人?”孫廷壬還沒來及見過張榛,直覺得眉目間和舊友有些相似看年紀(jì)也像便沒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待張榛走到近前才仔細(xì)看了看,大約十八九的年紀(jì),眉目秀朗清雋端方,他近前來行了一禮,嗓子清亮,說道:“學(xué)生張榛,不知坐下可是雙舲先生?”孫廷壬朗聲一笑站起身托住他雙手道:“今日倉促相見,還請賢弟勿怪。”

  “歸鄉(xiāng)多日尚不曾登門拜訪今日得先生相邀,學(xué)生豈有怪罪之理?!?p>  孫廷壬說:“我與你兄長多年同窗,賢弟也稱我為兄長便是,不要拘禮。”張榛含笑應(yīng)了又看了看同桌那人問道:“不知這位是……”

  “賢弟避世已久只怕不知當(dāng)世人物?!睆堥灰妼O廷壬如此態(tài)度也猜出這位客人身份非凡,細(xì)觀之下容貌雖不甚出眾卻氣度儼然,便殷勤捧了一句道:“不知先生是何人?”

  “賢弟可知謝濂謝三樸?”張榛心里愣著腦子先一步反應(yīng)過來,只把他當(dāng)世巨星捧起來,雖然確實不知道他是哪位。孫廷壬十分興奮,張榛推己及人,想若是自己在飯局上請來大腕也必然要好好顯擺。然謝濂不怎么把自己當(dāng)一回事,對著張榛也十分有禮,含笑補充道:“草字景潛,睿昭三年進(jìn)士,現(xiàn)任本縣驛丞。今日請小友來此是有一事相詢?!?p>  張榛還沒完全反應(yīng)過來,原以為孫廷壬是介紹一個大腿來抱,怎么就成了一個小小驛丞?只聽謝濂繼續(xù)問道:“小友可有令兄的下落?”

  張榛心里一空,他本以為孫廷壬有了兄長下落才來找自己,誰知他也是來尋人的。當(dāng)下?lián)u搖頭說道:“小弟這些年一直在青州居住,與兄長通信甚是艱難,也不知他此刻身在何處,只好帶母親與小妹返回臨清等候?!?p>  孫廷壬早有預(yù)料,他得知大赦之后曾寫了信與瓊州府的一位陳經(jīng)歷打聽過張兼善父子的下落,月前收到回信得知張兼善充軍陜西轉(zhuǎn)道瓊州的路上就病故了,而張樵在瓊州府得知大赦之后飲醉酒導(dǎo)致落水失蹤。

  謝濂垂頭凝思,孫廷壬知他心疑張樵下落便有意替他留住張榛,“賢弟在這休寧庵居住恐怕多有不便吧。”

  “家母和小妹不耐奔波,只好將她二人安頓在此?!睆堥徊恢麊杹砗我猓皇琼樦挻鹆?,“但小弟男子之身怎好住在庵中,只是一時無著落,且住這幾日再看?!痹镜膹堥皇钦?jīng)經(jīng)的童生,原主也在跟著讀過幾年書,如今記憶都在,張榛自忖覺得勉勉強強也能唬人,便琢磨到那戶人家做個請客或西席,今日孫廷壬既然主動來問她也懶得費心猜他好歹直接把話拋了過去。

  “賢弟若一時無著,愚兄這里倒有個好去處?!彼戳丝粗x濂問道:“不知三樸先生與王青齋可熟悉?”

  謝濂含笑點點頭:“同在翰苑多年,青翁處世端方為人溫厚,當(dāng)年一道出京后謝某盤桓山左青翁遠(yuǎn)赴遼東,經(jīng)你一說起我也想起來青翁正是臨清人氏啊?!?p>  孫廷壬道:“正是臨清人氏。前些日子家母做壽,我遇上王世兄,當(dāng)時他央我替他尋一位西席先生。因是要教導(dǎo)家中的兩位小姐,學(xué)問倒不是首要的,要緊的是人品方正身家清白。我記得賢弟十二歲就已經(jīng)是童生,要做他家西席也夠了,而且也不會耽誤賢弟舉業(yè)?!?p>  張榛心想自家還未必算得上身家清白,不過現(xiàn)在大腿伸過來給抱了何必再多嘴,略做一番思考便說道:“兄長好意小弟卻之不恭,不知何時能與我引薦?”

  “這不難,前些日子給賢弟送過一張請柬,本是要將賢弟引薦給本縣士子,正巧王世兄也去,到時候自然就認(rèn)識了。”他又轉(zhuǎn)頭問謝濂,“三樸先生去嗎?”

  張榛也好奇看過去,被兩雙眼睛直愣愣的盯著謝濂好整以暇呷了口茶搖了搖頭,悠然吐出兩個字,“不去。”

  孫廷壬不以為意,又問張榛:“賢弟可治經(jīng)了?不知選的哪個本經(jīng)?取字了沒有?”

  張榛張張嘴說不出話,想了想模棱兩可的說道:“這幾年也沒去過書院,只是閉門讀書也不曾選治本經(jīng)?!庇窒氲蕉缟暗共辉∽?,張榛便打算拿了穿越前的名字來用,又對孫廷壬說道:“還不曾告知兄長,小弟草字林意?!?p>  “今日還有些事不在此久留了,三日之后薛園文會,愚兄自會派人來請,賢弟可是一定要去的?!睂O廷壬和謝濂一并起身要走,張榛忙道:“一切勞煩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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