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師凡妙音
葉府的后院雖比不上將軍府寬敞,卻也精致。葉遠(yuǎn)山本就喜歡舞文弄墨,收拾花草,不大的四角院子中,種有菊花、月月紅、紫藤,有涼亭,有飲茶閑聊的桌椅、有練武場,人走在院子里,四周都是花草圍成的小道。
此時正是桃月,院子里的花未開,四周都是一片綠油油的。
“小姐,我們該用晚飯了!”
“我不餓!”
小魚兒跟在金七七身后,花影站在她身旁。
“小姐,今日府上有姑爺好友造訪,你若不去,怕失了體面?!被ㄓ澳托恼f道。
金七七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小魚兒,小魚兒點(diǎn)點(diǎn)頭,再看一旁花影,花影也點(diǎn)點(diǎn)頭。
金七七微微垂下額頭,眼瞼微斂,皺著細(xì)眉。
“真的要去嗎?”
“要去!”
小魚兒說。
“呼…”
金七七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抬頭,臉上擠出笑容。
“走吧!”
葉家的晚飯向來簡單,不過今日有客,特地多做了一些。
“妙音,來,嘗嘗這雞肉?!?p> “好,謝謝伯父!”
葉遠(yuǎn)山夾了塊雞肉遞到了妙音碗中,妙音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她在嘴中細(xì)細(xì)咀嚼這雞肉。
“這雞差點(diǎn)火候!”
“怎么?不好吃!”
妙音放下筷子。
“我是想吃蔥醋雞了!”
葉遠(yuǎn)山聽完哈哈哈大笑。
“你這才剛離家,便開始想家了?”
妙音含羞低下頭。
“明日,我來給你做?!?p> “真的!”
“那是自然?!?p> “那就…幸苦伯父了!”
葉思寧坐在金七七與妙音中間,看著父親與妙音喜笑顏開的樣子,一股兒醋意。
“哎,能勞煩葉老師親自下廚的人,也就只有你凡妙音一人了!我和哥哥倒向是街邊撿回來的!”
“怎么?這醋你也吃?你和葉璟哪次去我家,杏仁酥不是吃了一碟,在帶走一碟?!?p> 一桌子的人其樂融融的閑聊著趣事。
金七七感覺自己像個外人,葉璟笑得如此開心,她是第一次見到,葉遠(yuǎn)山和葉思寧第一次吃飯說了這么多話。她覺得這個家好像自己來了后,變得沒有以前歡樂,反倒是這位叫妙音女子的出現(xiàn),葉家仿佛找回了往日的快樂。
“對了,葉璟,你還沒給我好好介紹過夫人呢?!?p> 聽到這句話,金七七手中伸出去的筷子,收了回來,她本想輕輕放下右手,不想一不小心,將身旁的碗碟摔落至地下。
“對不起!”
金七七剛要俯身下去,小魚兒走了過來。
“我來吧夫人!”
金七七點(diǎn)點(diǎn)頭。
“你沒事吧!”葉璟問。
“沒事?!?p> “再拿副碗碟給夫人!”葉遠(yuǎn)山安排一旁兒的丫鬟。
“葉夫人沒事吧!”
妙音關(guān)切地問。
“沒事?!?p> “大家都吃飯呀,這么多菜,可別都剩下了!”
葉思寧伸出筷子夾了一塊肉放在了妙音碗中。
妙音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夾了個青菜放入了葉思寧碗中。
“我給你夾的是肉,你給我夾青菜。”
“小女子,要纖細(xì),多食青菜?!?p> ……
氣氛一瞬間緩和了。金七七拿起筷子想夾菜再翅幾口。
“多吃點(diǎn)!”
葉璟將一塊雞肉夾起放進(jìn)了金七七碗里。
“謝謝!”
晚飯過后,眾人來到院子里的涼亭中。
妙音將古琴放在石桌上,輕輕撂起裙子,俯身坐下。
纖纖玉指在琴弦上游走,一個個空靈的音符跳躍般入耳成曲。
夜空一輪彎月,夜色極靜。
金七七坐在園子中,閉上眼,傾聽。
庭中彈琴的女子,粉色衣裙被夜風(fēng)吹起裙角,鬢邊的發(fā)絲飄落在兩側(cè),如泉水般清澈的雙眸像是在解讀訴者的心聲。
我這是怎么了,怎么留淚了?
金七七伸手抹去臉頰的淚滴。
最后一個琴弦彈完,妙音將雙手親親放在琴弦上。
“這是什么曲子?”
她迫不及待地問道。
“這首曲子名為別,講述一位女子愛而不得,相思成病的故事。”
“別?難怪!”
金七七低頭囈語一聲。
“葉夫人懂琴嗎?”
“不…不懂,聽過之后,我只覺曲中有悲涼?!?p> “夫人是為曲中之人而悲嗎?”
她連連搖搖頭,走上前兩步。
“曲中的女子太執(zhí)著,愛而不得竟相思成病,最終苦了自個兒。”
“若是夫人當(dāng)如何!”
妙音站起身,一旁兒的葉璟不由地看向了金七七。
“若是我…”
她低頭略思。
“天上的星星這么多,為何偏要死盯著一顆?!?p> 妙音拍手。
“若是愛的深,陷得深恐難自拔。”
“愛得深傷得深,陷得深痛得深,既然痛了便該知道回頭?!?p> “可她就是回不了頭!”
“執(zhí)念放不下,回頭無望?!?p> 此刻,金七七的眼神里暗淡無光。
“夫人心中可有執(zhí)念?”
“執(zhí)念?”
她嘴巴里重復(fù)著妙音的話。
“執(zhí)念?我心中的執(zhí)念…”
自言自語間,目光撞到了正盯著自己的葉璟。
“有!”
她瞧著葉璟,肯定地答道。
葉璟也瞧著她,只是心中卻想著:她這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
“自由!”
“什么自由?”
“愛情、人生自由!”
妙音一臉錯愕的表情,她看著金七七,不敢想她口中竟說出這樣的話。
“人人皆有愛人與被愛的自由,不應(yīng)被父母、宗親、權(quán)利所禁錮。若不愛他人,應(yīng)盡早告之,好讓其心死,再覓良人。若愛之,便不能以一己之私,妄將他(她)視為己物?;壅唠p方應(yīng)敬而愛,愛而親!”
金七七說完,瞧見院子里的人都呆了。
“夫人所說在我大唐朝可謂是第一人,可大唐講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dāng)戶對,你不也是因?yàn)槭ブ疾偶薜饺~家嘛!”
妙音一句話擊中金七七,她望著黑暗天空中一輪月牙,小魚兒將新續(xù)好的茶壺放在桌子上。
她走過去,提起茶壺,拿起一個茶杯,她將茶杯遞給妙音。
妙音接過茶杯,金七七開始往杯中加熱水,一直到水熱水冒出杯壁,燙到妙音的手。
“?。 ?p> 因?yàn)樘珷C,妙音放手將杯摔在了地上。
“夫人這是做什么?”
“痛會傷,知道痛,自然就會放下,不是嗎?”
妙音看著地上摔碎的茶杯。
“這燙水之痛又怎能和心痛相比呢?”
“若生來不是將軍之女,該多好!”
金七七摸著妙音的古琴。
葉璟聽完金七七的話,覺得心口處有一絲堵塞,說不上來的難受。
夜深,金七七躺在床上睡不著,屏風(fēng)后的葉璟睜著眼睛也沒睡著。
“我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和離?”
金七七躺在床上說。
葉璟沒吭聲。
“我們關(guān)系還是趁早解決的好!”
她轉(zhuǎn)身看向屏風(fēng)后的葉璟。
不然,我怕自己成了曲中女子,愛而不得,相思成病。
“你…睡了嗎?”
金七七長嘆一口氣。
“算了,改日再聊吧!”
她將被子拽至脖子旁,閉上眼睛。
大概是覺得金七七睡著了,葉璟才睜開眼睛,倒臥一側(cè),看著屏風(fēng)后熟睡的金七七。
她將被子都踢在了床尾,這樣的睡姿真的是沒有一點(diǎn)兒女孩子的樣子。
“我…”
我現(xiàn)在還不能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