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自己左右的兩個人,心里暗自打氣,慢慢坐直身,準(zhǔn)備著跳馬。
“陳姑娘,就是現(xiàn)在!”在九皇子的指令聲下,我用盡雙腿的力氣往他那里一蹬,在空中跳躍。九皇子看準(zhǔn)時機(jī)抓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拉把我拉入到馬上。
“姑娘沒事了?!本呕首右恢皇秩嘧∥遥€不斷安撫情緒,漸漸放慢馬速停了下來。
九皇子先下馬,向我伸出手,在下馬時,雖扶著九皇子,但落地的一瞬間腿腳發(fā)麻,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傾。
“小心,”九皇子趕忙扶住,“姑娘沒事吧。”
前面那么一出,精神還處在恍惚中,但還是出于禮節(jié)對著九皇子感激的笑笑,說:“沒事,多謝殿下。”
“那我扶姑娘過去?!?p> 剛走幾步,左腿便發(fā)出痛感,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左腿小腿處不知什么時候被枝干劃破,已經(jīng)不斷往外滲血。
九皇子隨著我的目光看去,也發(fā)現(xiàn)了傷況。這時,頡之一臉擔(dān)心的跑來,焦急的沖到前來,“小妹沒事吧?!?p> “五哥……”
“陳姑娘腿傷到了,頡之你快去喚大夫來?!?p> 頡之馬上往傷口處看去,一臉心疼,“好,好,那小妹就先拜托你照顧了。”說完,便帶著幾個小廝往東門跑去。
九皇子看著我,一臉關(guān)切,“姑娘還能堅持嗎?”
如若是這時沒有看到傷口撕裂的樣子,疼痛或許還能忍受,但一想到每一下過去,都會有血往外流,疼痛的感覺便更加明顯,卻還是強(qiáng)忍著說:“殿下不必?fù)?dān)心,妾沒事。”
但在話音剛落之時,九皇子一把把我橫抱起來。
“殿下……”一臉吃驚的看著他。
“你笑得都快成哭的了,還怎會沒事?!彼坪蹩床灰娢业捏@詫,也不理睬丫鬟們的驚訝。
“可這……”復(fù)又小聲說,“有失禮節(jié)?!?p> “看前面姑娘駕馬時的颯爽英姿,還以為不會在乎這些繁文縟節(jié)?!本呕首佑靡环N戲弄的表情看著我。
本就因為他的姿態(tài)而忸怩,被他這么一說更加羞澀,在又羞又臊中喊道:“殿下!”
九皇子笑起來,“好了,沒事的,旁人的目光有何畏懼的?!?p> “嗯……”
“還有,以后別一口一個殿下了,叫我津渡便好?!?p> “誒?!彪m然九皇子性情隨和大方,但貿(mào)然喊名字還是感覺不妥,且不論是否是皇族,就是尋常男子如此貿(mào)然喊名字也有失禮節(jié)。
似乎看出我的為難,他柔和一笑,“還記得我前邊說得嗎?”
旁人的目光有何畏懼……
“津渡?!毙÷暤膯?。
“嗯?!苯蚨蓾M意的看著我。
“既然如此,津渡也不需再喊我陳姑娘了,喚頏之便好?!?p> “不再稱妾了啊?!苯蚨捎致冻鰬蚺谋砬?。
“我……”一時啞口。
“其實這樣才是你的真性情吧?!?p> 我羞紅著臉,把目光瞥到別處,這還讓的津渡輕笑出來。
“笑什么?!?p> “笑你藏了半天還是暴露出來?!?p> “什么藏的啊,說得這么難聽?!北г沟?。
“是我嘴拙,姑娘別見怪?!?p> “喚頏之?!?p> 津渡的雙眼間笑意更濃,“是,頏之。此次來江南,能結(jié)交你這位友人,真是收獲頗豐。”
友人嘛,聽到從津渡口中說出,心里很是歡喜。前邊礙于他身份一直掩飾著,其實自己內(nèi)心是十分賞識這個青年才俊,如此結(jié)為友人,日后還能切磋詩文,比試馬技什么的。
“我能發(fā)現(xiàn)原來皇子也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不拘禮節(jié)、豪爽灑脫,可真收獲頗豐?!?p> “頏之真是伶牙俐齒?!?p> “那我就當(dāng)夸獎謝過了?!?p> 在這樣的有說有笑中,疼痛似乎也沒那么厲害,就連時間也過得快了些,很快津渡抱著我到自己的住處——自在院。
“人生自在常如此?!眲偪吹皆洪T上的匾額,津渡便十分欣賞的念出陸放翁的詩。
“何事能妨笑口開?!蔽医恿讼氯?。
“頏之喜歡放翁的詩?”
“不,我喜歡自在?!?p> “哈哈哈,”津渡笑出聲,“好一個自在?!?p> “姑娘?!边€在病榻上的陶陶得到消息匆匆從院中出來,看到橫抱著我的津渡,滿臉驚訝。
“不管這自在不自在,我都只能到這?!苯蚨尚⌒牡陌盐曳畔?,交由到陶陶、月出手中,且小心叮囑道:“快先為你家姑娘清洗下傷口,大夫馬上就會來?!?p> “謝謝?!蔽铱粗蚨?,輕聲道謝。
“多謝殿下?!碧仗?、月出也出口言謝,且一臉心疼的攙扶著我。
“姑娘小心點?!痹鲁鲆桓币薜哪?。
“沒事的?!陛p輕拍下月出的手,予以安撫。
在將要走到堂房時,不自覺地扭過頭往外看去,看到津渡仍站在院門外注視著里頭。心頭一暖,微頷首予以致謝,津渡也頷首回應(yīng)。
回到房內(nèi),院里的丫鬟來回忙碌,一些小丫鬟從未見過如此,早已不知所措,幸得陶陶沉得住氣,來回安排,不至于慌作一團(tuán)。
“好深的口子,”月出一邊含著淚一邊擦洗著傷口處,“姑娘疼嗎?”
“沒事的?!睂χ鲁鲂π?,但疼痛早使眼淚于眼中打轉(zhuǎn)。
“小妹!”這時二嫂與母親匆匆趕來,母親神色驚慌,但也仍保持主母的儀態(tài)走到床邊。
“傷著哪了?”月出低頭示意。
“傷得好深,”二嫂站在母親身后驚呼,“喚大夫了嗎?”
“五爺去了?!?p> “騎個馬怎么傷成這樣,”母親取出手帕輕柔地為我拭去額間汗水,“疼不疼?!?p> 在母親面前全然不需要偽裝什么堅強(qiáng),頭靠到母親懷里,輕聲說:“疼?!?p> 母親心疼的抱著我,“等大夫來了就好了,再忍忍?!?p> “嗯?!惫郧傻幕卮?。
“月出你們是怎么伺候姑娘的?!倍﹪?yán)厲的對著月出說。
月出等丫鬟全低頭俯地,“太太,奶奶息怒,是奴婢沒照顧好姑娘,自愿領(lǐng)罰?!?p> 看著月出不斷流下的眼淚,心生憐憫,拉著母親的手說:“太太、嫂嫂別惱了,和月出她們無關(guān),是我自己技藝不精?!?p> 母親輕整我的絲發(fā),“罰是要的,”看著一干丫鬟,“照顧不好姑娘,你們都是不敬心的,弄出這么大動靜,賣了都是該的。
“太太,饒了奴婢們吧,別把奴婢們賣出去?!痹鲁?、陶陶嚇得臉色蒼白,有幾個小丫鬟還掉淚。
“太太……”拉著母親的衣袖,憂慮的看著她。
“但姑娘都替你們求情,便留你們在陳府,但每人都罰一個月的分例?!?p> “謝太太?!毖诀邆兠抵x。
“這大夫怎還未來?!倍┰谝慌越古危诟纼蓚€丫鬟到院門守候。
“嫂嫂如今有身子,本不該讓你來的,別急壞自個了?!?p> “傻妹妹,我是你親嫂嫂,怎能不急。”
“不過還是聽你小妹的話,坐著歇息來。”母親慈愛的看著嫂嫂,對嫂嫂的言語反應(yīng)很為滿意。
“小妹,大夫來了!”這時頡之火急火燎地趕來,“太太,嫂嫂也在啊?!?p> “五弟別急,先喝杯水?!倍┻f水給頡之。
“月出、陶陶,把帳子給姑娘放下?!?p> “是。”
待帳子放下后,才由丫鬟把大夫引進(jìn)房。
診脈、觀察傷口后,大夫快速寫下藥方。
“齊大夫,小女的傷勢如何?”
“傷口劃得較深,所幸傷口不大,敷藥包扎幾日便可治愈?!?p> 謝賞完大夫后,月出便跑去抓藥煎煮,陶陶則一旁小心翼翼地上藥包扎。
“疼,疼!”藥粉剛接觸傷口,便產(chǎn)生灼燒般的疼痛,只能死死抓著被褥。
“頏之,忍忍啊。”母親看著我痛苦的表情,忍不住疼惜,一直扶著我的手用以安穩(wěn)。
“陶陶輕些,別弄疼姑娘,”頡之站在旁邊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我來好了?!?p> “五弟,”二嫂拉住頡之,“陶陶肯定比你更有分寸,你就別去添亂了?!?p> “我……”
“五哥,沒事啦,我相信陶陶?!?p> “好吧?!鳖R之只好干著急的坐下。
包扎完用藥后。
“太太,嫂嫂,我這也別的事了,九皇子不是還在府中,你們就別一直處在我這了?!?p> 母親欣慰的看著我,“頏之真是懂事了。花汀,你這段時間先留在姑娘屋里,幫著照料?!?p> “是,太太?!?p> “頏之你先歇息,晚些時辰我再來看你?!蹦赣H又叮囑些事項,便同二嫂先離開。
見頡之依舊端坐在床旁問道:“五哥不隨太太一起嗎?”
“少去我一個不礙事,”頡之貼心的把被褥蓋好,“沒想到發(fā)生這等事,不過小妹真是堅強(qiáng),沒哭沒鬧的?!?p> “沒哭沒鬧就算堅強(qiáng)啊。”
“你呀,”頡之用手指輕戳我的額間,“不過這次可真嚇壞人,不說太太,就連九皇子都被嚇到。前邊我?guī)Т蠓騺頃r,九皇子還一直站在院外等著。直到大夫走后,才放了心,同四哥他們?nèi)??!?p> “九皇子前一直在院外等著?”
“對啊,因為不妥讓他先去正廳歇息,他硬說等大夫看完后再走?!?p> 想到前邊突然的摟抱,以及和他的對話,臉漸漸發(fā)紅起來。“九皇子真平易?!?p> “是啊。誒,你臉怎么紅了,是不是發(fā)熱了?”頡之趕緊貼過來,用手貼著額去感受溫度。
“啊,沒有啦,別瞎想,許是屋里悶得慌。”
“嗯。”頡之有些疑惑,但漸漸恢復(fù)正常。
“五哥,今早我在椿楠園看到你從東門進(jìn),是做了些什么?”
“就是為迎九皇子。”
“誒,為什么從東門入,而不從正門?況且,九皇子來府上我也是今天才知曉,此前可未聽人提起?!?p> “小妹知道九皇子此次來江南是為了替圣上查案吧,正是怕太過張揚(yáng),才沒事先投拜帖,也未從正門而入?!?p> “五哥和九皇子可是事先認(rèn)識?”
“嗯,你可記得兩年前我隨舅舅、表三哥前去漢中?就是在漢中經(jīng)引薦與九皇子相識的,當(dāng)時我們?nèi)吮阏劦猛稒C(jī),后回來也會互通書信?!?p> “誒,原來如此,我就說他怎么一見你便直喚名字。不過你可真是,這等趣事都不和我說?!?p> “你不也沒問嗎?”這時換頡之狡黠一笑。
頡之在屋里陪了半個時辰便被喚走了,因前邊母親的訓(xùn)斥,陶陶們都緊盯著我不讓動彈,只得無聊發(fā)呆。
于渺茫中神游,不知不覺思緒飄游到九皇子身上。
雖然才相識不過半天,卻想更了解他。想讀懂他的張揚(yáng),想清晰他的過往,想熟悉他的言語,想銘記他的笑顏。但,總有些事在心中哽結(jié),捉摸不透。
“姑娘愣愣的想些什么?”陶陶在旁邊出口問道。
“啊,”被突然問道,有些心慌,“沒什么,就是胡思亂想罷了?!?p> “姑娘是在想九皇子吧。”花汀便煮茶便笑著。
“誒!”
“看來真被姐姐說中了。”月出笑著看著我,并對花汀擠眉弄眼。
“九皇子?”陶陶顯然還不知情,疑惑的看著我,“姑娘和九皇子怎么了?”
“姐姐還不知道吧,”月出走到陶陶身邊,“今個姑娘是和五爺、九皇子一同去椿楠園的,出了事后,九皇子直接抱著姑娘回了自在院。”
“誒!抱著回來的嗎?”陶陶一臉吃驚。
“前面五爺不還說,一直在外等著,直到姑娘沒事了才走?!被ㄍ≡谶呮倚Φ恼f。
“你們兩個!”見她們打趣,又羞又臊的,背過去不看她們。
“看來姑娘是羞到了?!?p> “好姐姐,快說說,那個九皇子是什么樣的人?”
“九皇子的模樣是再好不過的,看著比五爺大上幾歲,英俊倜儻,風(fēng)度翩翩?!?p> “如此說來,我倒想見見了。不過,與姑娘初見便如此,未免有些奇怪?!?p> “有何奇怪,多情公子美嬌娘,一見不就……”月出還未說完,便笑起。
被她們幾個笑得滿臉緋紅,回過身呵斥道:“月出你這丫頭,真是天天胡言亂語的!”
“是是是,姑娘可別怒了,我為姑娘煲湯去?!痹鲁鲂χ隽死镂?。
“月出這丫頭就是如此,姑娘也別急了?!碧仗兆邅砩磉厡捨?。
“我還不了解她那張嘴啊,天天不著邊的,真該同你和花汀姐姐學(xué)學(xué)。我這也沒什么,姐姐你病還未痊愈,回房歇著吧,這有花汀姐姐照料著?!?p> “那便有勞花汀姐姐了,姑娘也先小憩下,有事再喚我?!碧仗粘隽死镂?。
“姑娘前個吃藥可苦著了,喝點茶漱漱口?!被ㄍ《酥鴦偲愫玫牟鑱?。
“還是姐姐貼心,趕明我定向太太把你要來?!?p> “那我還不來呢?!?p> “為何?”
“和你們這些小丫頭一塊的,鬧得慌?!?p> “到時候太太允了,不由你同意,可天天鬧你去?!?p> 花汀笑著幫我拭去手心的汗,但眉目一轉(zhuǎn),有些遲疑,輕聲說:“姑娘啊,前面鬧雖鬧,但陶陶有句卻說得有些道理。雖說九皇子年少氣盛,自小在西北邊域生活,禮節(jié)或會有些欠缺,但頭次見便如此,未免也有些過于殷勤?姑娘是最為慧敏的,其中到底如何,姑娘還需思慮思慮?!?p> 沉默不語,細(xì)細(xì)想來卻是同花汀說的一般,有些古怪之處。
“姑娘若是覺得我說錯了,就當(dāng)沒發(fā)生便好?!?p> “不,姐姐說的倒是對的,總感覺一切太過于順暢?!?p> “姑娘,我曾聽老爺同太太說,如今九皇子在圣上面前很得寵愛,或有……”花汀貼近耳邊,低語,“或有立儲之望?!?p> “這……”
“我與九皇子并不熟絡(luò),不敢妄下言論,但若他有意爭,有些關(guān)系想必是要疏通的?!?p> 點點頭。
“好了,姑娘,我便多嘴至此,剩下的便由姑娘自個思慮了?!被ㄍ兔φ肀蝗煺眍^,“姑娘先小憩會,我到外屋張羅那群丫頭去,如有事喚我便好?!?p> “謝謝姐姐了?!?p> 躺在床上,心緒不寧。
對于朝堂之事雖不大關(guān)心,但皇子爭儲是何等大事自然明曉,不僅關(guān)系到國家最高權(quán)力的歸宿,也是各個利益集團(tuán)的較量。若成,秋月春風(fēng)只在覆手之間,若敗,錦繡前程早已與己無關(guān)。
不知曉九皇子是否真對奪嫡有意,圣上又是如何考慮,如今該思索的只是不知陳家是否打算踏入這修羅場,亦或是早已身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