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明洲,
清棲觀,稽靈主山。
這座嵯峨嵐山山勢孤起,高聳入云,望之如同撐天玄柱一般,巍然矗立。
在其四周,無數(shù)飛峰浮嶼飄散在天中,不時有瑞氣霞光灑下,環(huán)布四方。
遙遙可見得羽衣星冠之人踏空來去,更有飛舟法符遙渡天穹,饒峰而行。
那些飛峰之上,霧氣縹緲,山間殿閣橋廊高低起伏,錯落有致,忽入巖隙,忽探崖峰。
青枝秀木掩映之間,可見飛檐翹角,金鈴銅獸。
處處瀑布流泉滔滔沖流而下,掛于天際,激起水霧珠簾,雨霧成云,宛如畫卷。
清溪小澗聞流水,萬壑千巖醉丹霞。
恰在此時,一道色作純青的云霧,由遠及近的向山中疾馳而來。
到得近前后緩緩止住勢頭,慢慢向下降去。
只見這團如錦似綢的云霧上,站著一高一低兩道身影。
高的是名頭戴進賢冠,身著青碧水云袍的少年修士,正對著下方的千里煙波,萬山暮靄開口道:
“東四洲、西四洲,四南四北拱天洲。
秀師妹,自三萬載前,我人族脫離蒙昧,煉玄修道開始,
這西明洲便是天下間一等一的修道福地,靈機廣彌,外藥豐沛,歷來為妖魔所垂涎,
所幸此地乃我派清棲觀山門所在,故三萬余年來妖修被我等困頓在歲河對岸的南崖洲內(nèi),不得寸進,
你看眼前這些飛峰浮嶼,宮觀樓閣,皆是我清棲觀所有?!?p> 少年修士身旁正站著一名八九歲模樣的明秀女童,正眨著一雙剪水雙瞳,靜靜的聽著張師兄言語。
聽得師兄問話,才趕緊點頭,乖巧的回答道:“好多啊。”
聲音宛若清泉流響,又如白云穿月,清新自然。
聽得此話張師兄自然是微微一笑,正欲作答,便聽得自家?guī)熋冒l(fā)問道:“張師兄,那是何處?怎么這么多人,好熱鬧啊?!?p> 順著女童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稽靈主山的最外圍,有一方巍峨大城,占地遼闊,繁華昌盛,四周還有泛著湛湛靈光的高塔相繞。
“那是躍天城,是門中蓄養(yǎng)人種的地方,你看見城外四周的高塔沒?乃是門中布下的聚靈法陣,可以引動四方靈機,滋潤城中百姓。
這樣年久日深下來,城內(nèi)百姓久沐靈機,身體要勝過外間凡人不少,新生兒的資質(zhì)也是遠超其他地界,是門中挑選弟子的地方。
日后師妹若是能修得玄光境界,也可以將家中父母族人遷來此地居住。”張師兄看了一眼,就答道。
女童聽著張師兄的話,似乎被驚住,隨后連忙問道:“秀兒的父母也可以來這住嗎?”
“自然是可以的,不過要等到玄光境方有此資格,現(xiàn)在的城中百姓大多也是以往同門先輩的族人?!?p> 張師兄輕聲作答,隨后好像想到什么事情,笑著道:“說起來,恩師門下弟子八人,好像就何師弟和秀兒你不是這躍天城出身?!?p> “那那位何師兄的族人遷入城中了嗎?”女童眼巴巴的看著張師兄,眼里充滿了希冀。
張師兄皺著眉頭思慮片刻才道;“這卻沒有,何師弟沾染凡俗太深,不思修道,整日行那商賈之事,還未修得玄光之境?!?p> “哦。”女童瞬間低下了頭,一副喪氣的模樣。
張師兄見此輕笑著撫了撫她的頭頂:“師妹莫要憂煩,你資質(zhì)上佳,修煉到玄光之境,也不過幾十載之間?!?p> “這么久?!”女童瞬間瞪大了雙眼,心中默默算了算自家父母幾十年后的歲數(shù),才問道:“那師兄你修到玄光境了嗎?”
張師兄撫摸著女童頭頂?shù)氖炙查g僵住,干笑一聲后才道:“快了,快了。”
“那其他師兄呢?”
“恩師座下,唯有大師兄修煉到玄光之境,足足花了二十載之功。”
“二十載……幾十載……”女童抬起頭問道:“大師兄好厲害!”
張師兄聽得女童夸贊大師兄,頓時嘆了口氣,才緩聲道:“恩師早年與師母醉心修道,無暇顧及子嗣,直到后來因一事師母受了重傷,壽元將近,這才與恩師育了大師兄?!?p> “大師兄被師母用秘法在懷中足足待了三年,每日里用玉液寶藥滋養(yǎng),最后更是不惜破碎元嬰融入師兄全身,耗全身精血而孕育。
使得大師兄甫一出世便是開脈之身,脈象也是上上品的漓淵之脈,自然不是我等可以與之相比的?!?p> 女童的注意力顯然有些歪了,沒有注意到張師兄后面的話,而是張著小口震驚著道:“懷胎三年……!”
仙人果然都好厲害的說!
“秀師妹,這話日后萬萬不可在大師兄面前提及,不然你我怕是都沒有好果子吃?!睆垘熜职櫚櫭碱^,顯然是有些后悔將這等秘聞告訴了自家?guī)熋谩?p> “大師兄他很兇嗎?”
張師兄頓時臉色一沉,不知該如何作答,畢竟自己是師弟,不可妄言尊長,可是想著日后秀師妹可能會與大師兄接觸到,才開口道:
“大師兄修道天資極高,便是放在門中也是頂尖的?!?p> “只是大師兄好似修行時傷了這里?!闭f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所言所行,所思所想俱與我等不同?!?p> “早年在下院修行之時,更是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因此才被門中勒令,在洞府中清修,不得隨意外出。”
“你日后若是見了大師兄,一定要恭敬恭敬再恭敬,千萬莫要失言?!?p>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大師兄平日里只在洞府內(nèi)清修,你們應(yīng)該是不會碰面的?!?p> “嗯,一定不會!”
說完之后,張師兄見女童那愈發(fā)好奇的臉色,和不斷的發(fā)問,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不許妄言尊長?!?p> 這才一擺袍袖,催動著腳下云霧,一言不發(fā)的朝著稽靈山旁的一座浮嶼飛去。
只留下女童在心中腹誹不已:我哪里妄言了,明明一直都是你在說……
同時對那未曾謀面的大師兄,也是愈發(fā)好奇起來。
云霧隨風(fēng)而行,不多時,二人便落在浮嶼中的一座高峰上,四周景象一覽無余。
只見遠處島周,云海翻騰,祥光映畫,近處落英繽紛,青樹翠蔓,蒙絡(luò)搖綴,參差披拂。
鶯啼雁鳴入耳,草木清香入腹。
端的是無雙妙境,神仙福地。
張師兄牽著秀師妹手,沿著玉階緩步向山巔行去,在那處一座門開六角,高逾百丈的宮闕佇立在那里。
屋瓦華麗,濃墨重彩,仿佛通體由琉璃打造一般,在陽光的映射下,綻放出萬道霞光。
連綿不絕的玉階上,微冷的風(fēng)不斷撫弄著二人的衣袂,許是看出秀師妹心中的緊張,張師兄開口找話道:
“秀師妹,而今你方入山門,想來是要隨侍在恩師身側(cè)修行的?!?p> “恩師功行高絕,甚少耳提面命我們這些弟子,這是你的機緣,可千萬莫要錯過?!?p> “你要用心修行,方能不負師恩,也不負你家中父母的殷切期盼,知道了嗎?”
“那師兄呢?師兄不在這待著嗎?”女童連連點頭,但聽到后面,有些急忙的問道。
“恩師座下弟子眾多,若是都聚集在此,豈不是過于嘈雜,攪擾了恩師的清凈?”
……
二人邊走邊說,不多時,就來到宮闕前的一方廣場上,四周玄碑林立。
張師兄松開秀師妹的手,低頭整理片刻衣冠,而后對著大殿下拜道:
“弟子張不惑奉恩師之命,下山接回師妹越神秀,如今已然回山,故此前來復(fù)命?!?p> 空曠的廣場上,張不惑清越的聲音響徹云霄,就連在那殿門前抱著拂塵打瞌睡的童子也被驚醒,疑惑的看向他們。
然而清風(fēng)拂過,話音已然消逝,眼前的大殿依舊無有動靜。
張不惑也不起身,依然恭恭敬敬的俯首在那處。
一旁的越神秀見他這樣,也只好跟著跪在那里,只是兩條腿卻因為酸軟而不斷扭捏著。
足足兩個時辰后,
宮闕頂上百丈處,突然靈機透頂,經(jīng)天行空,一道金光乍現(xiàn),隨后直直向二人飛去。
那金光到得近前,才漸漸斂去光芒,露出真面目,赫然是一枚似金似玉的法符。
張不惑抬起身來,對著宮殿再是一拜,才摘下面前法符。
然而只一查看,面色頓時陰晴不定起來。
但他并沒有做聲,只是對著宮殿再度叩首,恭聲道:“弟子謹遵恩師之命?!?p> 言畢,才站起身來,帶著越神秀向來路返去。
只是一路上,張不惑面色有些發(fā)苦。
看他這幅模樣,一旁的越神秀小心翼翼的問道:
“張師兄,怎么了嗎?”
“恩師現(xiàn)下修煉到緊要關(guān)頭,正一心修煉,以待破境天時,卻是無暇教導(dǎo)于你,命我?guī)闳ゴ髱熜痔帉W(xué)道?!?p> 張師兄長嘆一口氣,才撫著越神秀頭頂緩緩說道。
“既然恩師說去大師兄那處修道,那秀兒去便是了,師兄為何這般愁眉苦臉?”
越神秀有些不解,在她看來,大師兄雖然被張師兄說的那么兇。
但,應(yīng)該也不會對自己怎么樣吧……
畢竟自己是這么的弱小,可憐,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