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虛站默然在金竹山地穴之上,目送著魏懷柔一行人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天際。
自方才開始,他便一直符院主同自己說的話,心緒萬千,有些郁結(jié)。
對于符院主的立場,他自然是不會懷疑的,早在未曾進入下院修道之時,姜潤就同他說過,符院主一直坐守下院,為宗門掄才,為道統(tǒng)傳繼,是堅定不移的站在山門的這一邊。
換而言之,也就是說符院主效力的對象乃是整個清棲觀山門,而非指哪一派或者哪個人。
能夠讓他傳話的,絕非是師徒或者世家兩脈的人。
那么其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是院主自己的意思,亦或者說是山門最頂端那位的意思?
姜不虛不再多想,也不敢多想,這背后涉及到山門最高層的那幾位之間的博弈,不是他這個玄光境的小修可以揣度的。
稍稍整理了衣冠,又抬頭看看天日辨別了方向,姜不虛便一擺袍袖,身化玄光,朝著歲河方向飛去。
…………
自天地初開以來,天下各洲陸皆是崩裂分散,中間以寬闊無垠的水域相隔,不時還有雷暴籠罩歲河之上,綿延不絕,久不停歇。
這便是歲河!
它隔絕了妖修,隔絕了魔修,同樣也隔絕了玄門。
在歲河平靜的水面下,藏著無數(shù)的古獸異種,其等壽元悠長,神通莫測,神智混淆,修士若是稍有不慎,便會葬身水域。
同樣的,水下光怪陸離的溝壑之中,遍布著數(shù)不清的怪石奇玉,天材地寶,千萬年來吸引無數(shù)修道人前來探尋。
距歲河畔清棲觀駐守修士約五百里的一處水域,波濤洶涌,浪卷狂潮,不多的礁石矗立在這驚濤駭浪之中,任憑海水沖刷,浸蝕。
在這一處島礁之上,六名有男有女,身著水云道袍的清棲觀弟子正圍坐一處。
此時這六名弟子臉上俱是面色蒼白,驚魂未定,但手上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
他們或持陣旗,或拿禁珠,或御法符,或掐指凝訣,拼命的宣泄著腹中不多的靈氣,維持著面前的陣法。
陣法之中,正鎮(zhèn)壓著一頭體型碩大,兇悍猙獰的雙獸怪魚,四只赤紅的兇睛四處亂珊,不停的搖頭擺尾,企圖掙開法陣束縛,每一次劇烈動作,都使得法陣震蕩,島礁上的弟子也因此渾身顫抖。
島礁之上,一名插著白玉簪的少年心中滿是焦急,見眾人面色愈發(fā)蒼白,隱隱有些支撐不住,立刻鼓氣道:
“各位師弟師妹,我已發(fā)出訊符,且再支撐片刻,用不了多久,就會有門中師兄們前來相救?!?p> 眾人精神稍微振作,拼命催動著腹中清濁二氣,加固著有些蕩漾的法陣,其中一名面色蒼白的少年大口喘著粗氣道:
“龔師兄,小弟快承受不足了?!?p> 戴著白玉簪的龔師兄一咬牙,自袖中摸出一枚法符拋過去道:“師弟且用這枚元氣符支撐片刻?!?p> 隨后又盯著法陣中不斷掙扎的雙首怪魚道:“這頭妖獸修為在我等之上,若是被它逃了出來,第一個就要殺了我等,諸位師弟師妹萬萬撐住?!?p> 這法陣并未隔絕聲音,陣中雙獸怪魚聽得此言心中急躁不堪,掙扎的幅度也越來越大。
此處距清棲觀修士駐點不過區(qū)區(qū)五百里,對方又發(fā)了求援的訊符,若是再這般拖延下去,但凡清棲觀有一名玄光境的弟子趕來,自己也是抵擋不住的。
于是它眼睛一轉(zhuǎn),立時出言道:“你們這些小輩好生不明事理,此地乃你等清棲觀地界,只要肯放了我去,我連逃命都來不及,又哪里有工夫來為難你們?
況且恕我直言,你們這六人就算斬了我,功德也不過是記在這龔姓小子的身上,你們又何必耗費靈氣與我苦拼?”
此言一出,眾弟子聽得心中不禁一陣搖曳。
此次出來獵妖,乃是龔師兄提議,從駐守長老那領(lǐng)的攝功玉牌,也確實在龔師兄的手中。
就算他們下死力阻了這魚妖脫困,到頭來功德也是記在龔師兄的身上,自己等人左右不過是分得幾枚貝珠罷了。
與眼下自家損耗的精氣相比,實在是有些不值一提。
他們?nèi)绱艘幌?,心志頓時有些不堅,雖然不曾停手,可是陣法卻有些虛幻,隱隱維持不住。
龔師兄見狀,心中不由大急,連忙開口道:“莫要聽此妖胡言亂語,此次脫困之后,龔某自當(dāng)會對諸位師兄妹有所補償……”
然而他話還未曾說完,就聽得法陣內(nèi)轟然一聲巨響,那雙首怪魚就從陣里面沖了出來。
接著往水下一鉆,再現(xiàn)身時已是一個身高一丈,留有長須的雙頭大漢!
雙頭大漢看向島礁上的六名弟子,猙獰笑道:“你們這幾個小輩,害我吃了這般多苦頭,現(xiàn)在都給大爺我留下受死吧!”
陣法一破,六名弟子也是駭?shù)悯咱労笸?,先前那名面色蒼白的師弟又驚又怒的道:
“你這妖孽,莫要猖狂,如今不趕緊逃命,還留在這里作甚?不怕我山門之中師兄來此斬你嗎?”
雙頭大漢聞言卻是哈哈大笑,嘲弄道:“你們是在山里修道修得腦子傻了吧?還真以為我會放了你等?
此處距離你清棲觀駐點不遠,大爺我又受了傷,就算逃也逃不了多遠,還不如將你等擒下,到時候就算有人攔著不讓大爺我走,還可以有你們陪著大爺我一并上路!”
除開龔師兄外,剩下的五名弟子聽得這大漢的話頓時大驚失色,這才明白妖修的打算,不想竟如此狡詐多端,心中不禁后悔不已。
而那龔師兄也是淡漠的看了身旁師弟們一眼,隨后仇惡的看向雙頭大漢,捏緊了手中的法器。
雙頭大漢哈哈一笑,自唇前拔下長須,噴了一口精血上去,又念了幾句法決,迎風(fēng)一甩,長須便在手中化作一條烏黑長鞭。
他嘲弄的看了眼眾人,一甩長鞭,“哇”的一聲怪叫就躍身而起,持鞭朝著其中一人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