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了那用沙土壘砌的土墻后,胡琴,懸鼓歡快的旋律錚錚進(jìn)耳,本不寬大的院子里人頭攢動,只見穿著蘭國衣服的士兵和各國的商人圍著一張木頭桌子叫好。
那院子正中兩張桌子壘砌成的高臺上,一個蒙著珠簾的姑娘穿著紅色露臍裝,頭戴羽毛,眼眸顧盼神飛,雪白的臂膀上繞著兩道紅色的飛紗盈盈起舞,那雪白的柳腰輕盈擺動,搖曳生姿,七彩裙下的玉足纖纖,腳踝處用紅線綁著一顆拇指大小的銀鈴,十個腳趾如蓮瓣豆蔻,每蹬踏玉足一次,那銀鈴就和著胡琴的調(diào)子響起一次。
只見她如雪的纖臂上薄紗飛揚,錚錚胡琴聲驟然急促起來,那女子抖動的雙足旋轉(zhuǎn)起來,只見那盈盈一握的柳腰輕盈飛旋,七彩蓬裙迎風(fēng)飛舞。
正是: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搖轉(zhuǎn)蓬舞。
程巨天被士兵擁在中心,不知不覺就到了那桌子下,他的眼里,大漠浩瀚黃沙再無色彩,只有那旋轉(zhuǎn)的女子。
不知是木頭桌子太高,還是桌子太不牢靠,那個回雪飄飄的姑娘就那樣飄到了他的懷里,程巨天只感到懷里雙臂托柔軟,暗香盈鼻,手上抱著的冰肌玉膚柔弱無骨,讓他不敢多用一分力量。那一雙顧盼神飛的美目就如此撞進(jìn)了自己的眼眸,直直撞進(jìn)他的鐵漢柔腸里,再也出不去。
“這就是伯伯和我娘初次相見?”伊娜雙手支頤,清眸流盼,聽到此處又是浮想聯(lián)翩。
“對,你娘的名字叫緹娜,那時我還不知。。。。。?!背虒④娬f道此處,酒不醉人人自醉,酒盞一推,雙手做托舉狀,竟然眉眼含笑,一下趴在桌上醉睡了過去。
“然后呢?”伊娜緊忙問。
只見程巨天一絲不茍的玉冠發(fā)髻上,青絲里摻雜了許多白發(fā),這個在戰(zhàn)場弛聘一生的男人,也有將軍遲暮的一天。
“伯伯?”伊娜搖了搖他的手臂,他毫無反應(yīng),伊娜嘆息一聲,今晚只怕就只能知道這么多了。
自己到底是怎么來的,真的是緹娜和大將軍的女兒?
緹娜在蘭國又是個什么身份,為何會在驛站跳舞?
喚了婢女上來扶程將軍下去休息,伊娜將那些竹簾全部卷起,只見月光皎潔,在如霧如霞的櫻花樹上蒙上一層白色的薄紗,平白增添了幾分神秘。
程鳳嬌搖曳生姿提著裙擺跑來,親熱叫了聲:“姐姐,房間都讓婢女收拾妥帖了,趕緊安歇吧,明日里,我們還要見許多客人。”
“謝謝你,妹妹”多年來,一個人孤苦伶仃慣了,陡然事事有人關(guān)心,時時刻刻有人噓寒問暖,伊娜心中頗為感動。
曾經(jīng),她不是不想有家的感覺,只是不敢去想,對于自己來說,這就是一種奢望,一種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夢想。
可上天有事就這般奇怪,越是認(rèn)為不可能的事,它將變成可能。
程鳳嬌眉飛色舞跑到她的身旁,一把挽著她的臂膀,巧笑倩兮道:“不客氣,我們是一家人,走,回房間,看看你的新閨房,可如意!”
“嗯”伊娜一手握住程鳳嬌的臂膀,眉開眼笑回到。
程鳳嬌盯著她的笑顏一愣,弱弱地說:“姐姐,你笑起來真好看”
“嗯?”伊娜怔了怔,復(fù)而笑逐顏開,捂捂程鳳嬌的的頭,道:“好,姐姐往后一定多笑。”
閨房里,程鳳嬌將一切布置的溫馨舒適,進(jìn)門四開的蘇繡芙蕖屏風(fēng),過屏風(fēng)后檀木雕花梳妝臺上一面鸞鏡映著燭光,雕著各種精美花紋的妝匣一字排開,金銀玉釵,步搖首飾,胭脂水粉一應(yīng)俱全。雕花窗格旁,青釉色的廣口瓶里插著數(shù)支粉嫩嫩的櫻花,地上鋪著暗紋羊絨毯,淡紅的紗簾罩著雕花木床。
古紅的書案上,筆墨紙硯整整齊齊擺放其上,書案后,別出心裁還安置了一個褐色劍架。
伊娜回頭笑著瞧了瞧程鳳嬌,只見她摸著自己粉紅的耳垂,害羞小聲說:“我知道姐姐不是平常女子,身上要帶劍,我就自作主張給你張羅了一個,要是你不喜歡,我讓他們抬走就是了?!?p> “喜歡”伊娜眼眸里都是溫柔,陡然得了這樣一個體貼入微的妹妹,誰會不歡喜呢。
“啪,啪,啪”陡然上空炸開數(shù)朵絢爛的煙花,五彩繽紛在漆黑的蒼穹開散來。
“哇,好漂亮?!辨九畟兌加康皆鹤永铮褐^,那些在空中綻開的七彩煙火,在她們的眼眸里朵朵盛開。
“啊呀,今日忙昏頭了,都忘了今日是上元節(jié)”程鳳嬌陡然懊惱一聲,此時她天真望著伊娜,一指頭挫著殷桃小嘴,巴巴乞求:“姐姐,往年上元節(jié)都是三哥陪我去逛夜市的,今日他又不在府里,你陪我去如何?”
見她目光灼灼,伊娜心里有什么陡然柔軟起來,笑意凜然點了點頭。
她見到程鳳嬌此時流露出她這個年紀(jì)本該有天真,哪里忍心拒絕。
從程鳳嬌出生時,程府就沒了當(dāng)家主母。大哥程棟當(dāng)了駙馬,搬到了大公主府上。二哥程風(fēng)迎娶太師千金,另建府邸也搬了出去,三哥程雨雖未成家立業(yè),在巡邏隊也是常常半夜才回府,程將軍就更加鮮少在府中。
前些年,程將軍跟隨皇上南征北戰(zhàn),他有時一年也難得回次家,直到最近兩年,皇上休養(yǎng)生息,程將軍才帶領(lǐng)皇騎兵在城外安營扎寨,時不時還能回府小聚。
因大哥二哥搬出府的時日較早,程鳳嬌對他們的感情不如三哥親密,可三哥終究是個男孩子,對操持家務(wù)不擅長。
所以程鳳嬌小小年紀(jì),就為這個程府操持家務(wù),雖大小事務(wù)最后都是管家去安排,可決策還是程鳳嬌拿的。
她小小年紀(jì),背負(fù)了許多本不該她背負(fù)的東西,和自己一樣,從來沒有體會到母親的愛,這一點和自己何其相似,外界傳聞她嬌生慣養(yǎng),全然不知她就是用這點來偽裝自己的弱小。
伊娜牽著程鳳嬌,帶了兩個婢女,出了將軍府門就是大街,只見圓月當(dāng)空,花市燈如晝,錦衣華服的人兒三三兩兩,并肩賞花燈,誰家小姐婢女娉婷過,誰家公子書童送秋波?
人流如織穿梭在五彩繽紛,其形各異的花燈世界里,程鳳嬌笑面如花,拉著伊娜瞧瞧這個,碰碰那個,對那些繽紛美麗的花燈愛不釋手,見一個買一個,片刻功夫,兩個婢女的手上提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
伊娜由著她的興致,閑閑跟在她的身后,見兩個婢女實在提不下了,就將新買的花燈提到了自己手上。
燈會不過行到一半,見前面有猜燈謎的,程鳳嬌又?jǐn)D了進(jìn)去,興致勃勃和人比賽猜燈謎。
伊娜讓兩個婢女先將花燈送回府里,自己擠在人群后等程鳳嬌。
燈謎不是很難,程鳳嬌猜得全對,陡然沒了興致,又往放河燈的地方擠去,伊娜緊忙跟上去,疾走幾步,感到身后一絲冷厲的目光跟著自己,多年的警覺,她回頭四顧,人流熙攘,并不見人跟蹤的可疑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