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也是月夜當(dāng)空，可是慘叫卻回蕩在繁華的長(zhǎng)安城。
那日的長(zhǎng)安城格外的沉默，不再是萬家燈火，而是血雨腥風(fēng)。
莫樓提起弓箭，搭弓射箭毫不猶豫，絕情的箭矢射穿了柳絮的心臟，血液迸射而出，柳絮跪倒在地上，眸子里沒有驚訝，有的更多的是嘲諷的笑意：
“莫樓…哈哈哈哈哈哈哈…莫樓！我早該想到，十八年前你滅了霄家，如今輪到我柳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意連綿，盡是嘲諷，柳絮直勾勾的盯著莫樓，這個(gè)太玄國(guó)的君主，這個(gè)功高蓋世的君主，往日他敬重的君主，如今毫不猶豫的要射穿他的心臟。
又是一箭，直插膝蓋，鉆心的疼蔓延開來，身體晃了晃，可是柳絮還是沒有跪下，他忍著疼痛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莫樓有些愣神，十八年前，霄云山也是這般，直至最后他都未跪下，鐵骨錚錚，只跪黃天厚土高堂。
柳絮見莫樓愣神，笑道：
“莫樓，我早該聽信霄遠(yuǎn)山的話??！哈哈哈哈哈，落得此下場(chǎng)，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我柳家老小何處惹你！你竟要趕盡殺絕！……莫樓，我咒你，咒你此生不得好死?。?！”
說完一縷鮮血從柳絮的嘴里流了出來，他瞪著眼睛，仰面倒了下去。
最后留下一句話若有若無的話語：
“不止是你，我咒你莫家……”
柳絮望著皓月當(dāng)空的樣子，側(cè)過頭深深的望了一眼院子里的假山，努力的勾起唇邊的笑意，眸子里盡是柔情似水。
莫樓一怔，身旁的士兵接到主人的神情，連忙上前探了探：
“陛下，他咬舌自盡了?！?p> 莫樓站立在原地良久，嘴角勾起一抹狠厲的笑容，說道：
“柳家，一人都不放過。”
說完揮袍而去。
柳幾幾躲在院子的假山里，她看著父親這般壯烈的倒在地上，至死都不瞑目，他朝她笑，宛如兒時(shí)那般溫柔，好像希望她記得的父親就算是最后一刻，也是溫柔的。
桃花眸里淚水奪眶而出，身邊的婢女阿尤狠狠的捂著她的嘴。
“小姐，小姐咱們不能出去啊……出去了就是死路一條了！”
柳幾幾瘋了一樣想要掙脫阿尤，看著父親的模樣，看著她熟悉的人，一個(gè)個(gè)的倒在她面前，她的母親，她的妹妹，她的哥哥！
阿尤拼了命的按住柳幾幾，眼淚也掉了下來，這些人里，何嘗不是她的命，她的哥哥也在里面，那時(shí)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可是，她要保護(hù)好小姐，只要小姐還活著，她就安心了！
阿尤緊緊的按著柳幾幾，兩人無聲的眼淚，流了滿臉。
周圍漸漸的安靜了，漸漸的只剩下皓月高掛。
柳幾幾已經(jīng)哭到昏天暗地了，連站都站不穩(wěn)，阿尤抱著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忍住眼眶里的淚水。
阿尤感受著懷里的人兒漸漸的失去了意識(shí)，眸子里閃過了一絲決絕。
把柳幾幾的外衫，鞋子，和頭上的首飾全部都輕輕的拿了下來，把自己身上算不上錦緞的衣服，服服帖帖的給她穿上，挽起她墨色的長(zhǎng)發(fā)。
阿尤笑起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柳幾幾的臉，她從小便受她的庇護(hù)，她護(hù)她安穩(wěn)，護(hù)她不受欺負(fù)。
她知道，那個(gè)皇帝找不到柳幾幾，一定會(huì)下令徹查的，眸子里有些暗藏了很久的情愫爆發(fā)而開，阿尤俯下身，輕輕的吻在柳幾幾的唇間，眸光如水。
她何嘗不知這樣的愛是畸形的，柳府眾人只知她忠心耿耿，卻不知她禁忌的愛戀。
阿尤笑了起來，撫摸著柳幾幾的臉頰：
“幾幾，你護(hù)了我這么久，如今終于可以換阿尤護(hù)著你了?！?p> 阿尤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怕死，怕極了，可是看著柳幾幾安靜的睡顏，好像這世間一切都是值得的。
柳幾幾是被人聲鼎沸而吵醒的，她還在那個(gè)昏暗的假山里，身邊有一個(gè)玉墜，那是阿尤的，以前聽聞是她娘留給她的，雖然成色和品質(zhì)都算不上好，可是她卻寶貝的不得了。
握著玉佩，撐著身體走到外面，發(fā)現(xiàn)天已大亮，周圍的地上還留著刻苦銘心的斑駁血跡，連味道都還未散去，可是地上的人卻早已被請(qǐng)里的干干凈凈。
柳幾幾低頭，那不是她的衣服，而是阿尤的。
心里有幾分不好的預(yù)感，小心翼翼的從后院的狗洞里爬了出去。
人聲鼎沸，百姓都圍著街道，指指點(diǎn)點(diǎn)，一輛牢車經(jīng)過。
柳幾幾狠狠地愣在原地，牢車?yán)锬莻€(gè)女孩穿著自己的衣服，嬌嫩的臉上都是觸目驚心的劃痕。
別人只知那是柳家的大小姐，可是柳幾幾怎么能認(rèn)不出呢，阿尤！
她的婢女，阿尤！
柳幾幾的眼淚留下，她沖向人群，想撥開人群，想沖出去，奈何人太多了，她根本做不到。
她只能在人群里擁擠著，眼淚無助的落下，阿尤顯然看到了柳幾幾，她轉(zhuǎn)過眸子，淺淺的笑了，看著柳幾幾。
眸子里都是溫柔，她張開嘴，低低呢喃著什么，柳幾幾聽不見，人聲太嘈雜了。
阿尤看著柳幾幾好像記起了很多年前，她挺而出身的樣子，她站在那里，打跑了欺負(fù)了她的人，讓光明透進(jìn)了她黑暗的世界。
或許從那時(shí)起，她就是自己唯一的光明和救贖。
想啊想，阿尤笑起來，她刮花了自己的臉，穿著她的衣服，為的不過是護(hù)她一世安穩(wěn)罷了。
她的臉還是那般好看，只是眼淚讓人心疼，阿尤微微抬起手，想擦拭她的眼淚，卻又苦笑無奈已經(jīng)碰不到她了。
阿尤落寞的放下手，低低的呢喃：
“幾幾，我的幾幾小姐，今后世間就只獨(dú)留你一人了，便不要再哭了……”
阿尤又抬起眸子，仔仔細(xì)細(xì)的看柳幾幾，她知道，這是今生她最后一次見她了。
阿尤以為，她可以一世都守著她的，看她出嫁，看她福孫滿堂，然后和她一起慢慢老去，她從來不敢奢望，也不敢訴說她畸形的愛戀。
刑場(chǎng)到了，趴在臺(tái)上，阿尤慢慢閉上了眼睛，漸漸的她聽不見人聲嘈雜了，鼻尖還嗅得到她衣服上熟悉的味道，她想起了柳幾幾，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她的眼淚。
她這一生好像沒有哪里離得了她。
她看見柳幾幾，站在自己前面，放著風(fēng)箏，回頭喊自己：
“阿尤，阿尤，你快點(diǎn)，快點(diǎn)啊………”
阿尤笑起來，回應(yīng)著：
“來了，小姐跑慢點(diǎn)，阿尤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