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家鎮(zhèn)漸漸近了,靠著河岸的客棧里,燈火不絕,笑聲也不絕。
客房的飯廳里,四人舉杯對飲,歡聲笑語。
“謝過了方老大,這杯就謝呂秀才。”
黃裙女子向綠衫青年舉杯:“你的塑骨雪膚膏真的管用,兩日功夫我就能見人了?!?p> 同桌還有灰衣壯漢和黑袍男子,正是在山神廟差點丟命的摩夷四杰。
“小妹何須多禮,咱們是自家人?!?p> 呂秀才與女子對飲后,又向黑袍人舉杯:“還得再謝方老大,不僅救回了咱們,還把咱們留在叔家鎮(zhèn),總算沒錯過這場好事?!?p> 壯漢唏里呼??兄恢谎蛲龋坏c頭,之前再不吃肉的話顯然丟到了腦后。
黑袍人方天德笑道:“也算運氣,叔家家主開門招攬,才有咱們的機會?!?p> 黃小妹臉頰緋紅,捋著發(fā)絲說:“明日去了仲家堡,可要當(dāng)面謝過仲堡主,也讓他正眼看看,我可不是山野村姑?!?p> 呂秀才的笑容有些僵了,嘿聲道:“人家也不是山野愚夫,小妹你還是別打多余主意?!?p> 黃小妹白他一眼,哼道:“許你窺伺叔家姑娘,不許我正經(jīng)報恩么?”
呂秀才咳嗽道:“什、什么窺伺,就是多提了幾句。我是讀書人,讀書人的念想,都是用來寫詩文的,那能叫窺伺么?!?p> 連壯漢都笑了起來,方天德擺手說:“定是要當(dāng)面謝過的,不過情勢又不同了。我聽旁人說,那仲堡主請下了土地公,我們過去,也就是敲敲邊鼓。趁著機會,正好查探寶貝的下落,這才是正事?!?p> 另三人倒不是特別上心,呂秀才嘆道:“天地之大,無奇不有啊,我們還是見識淺薄。原以為那少年不過是鄉(xiāng)間紈绔,沒想到能擊退山神,還能請下土地,說不定是個神道修士,咱們在他的地盤上,還是得收斂點?!?p> 方天德?lián)u頭說:“你也想多了,神道修士?也就元靈宗有那么一撥,還是岱山神府專門供養(yǎng)的,怎可能流落在外,至于他請下的土地……”
目光轉(zhuǎn)深,他低低的道:“沒有龍氣托底,就是野生的神靈,有些犯忌諱啊?!?p> 壯漢一大口肉下肚,嗓門大得出奇:“荒山野地,還指望龍氣做甚?魔魘當(dāng)頭了,別說土地,就算是判官閻羅,請到一個算一個,哪來什么忌諱!”
呂秀才也嘆道:“這也倒是,叔家鎮(zhèn)這里,既無土地也無水伯,只有個叔家的家神,濟(jì)不了事。魔魘要到了這里,我看叔家家主也管不了那么多,請到誰就是誰?!?p> 黃小妹又舉起酒杯:“我輩修士,說這些神道好生無趣,來來,喝酒!”
歡聲笑語再起,與窗外濤濤水聲相融。
同一時刻,叢林深處,山崖邊緣,崖下山谷喧鬧聲不絕,也如濤濤水聲。
這座山谷就在仲家堡北面六七里處,谷淺崖矮,并無名稱。
仲杳低聲說:“不需細(xì)看,我知道分布。”
小貓妖放低身體,正準(zhǔn)備潛伏過去,聞言一僵。
仲杳又吩咐道:“紫蘿引誘林狼,小竹狙殺小妖,安全第一,不要勉強。”
換上了百褶裙、嬌俏靈黠的黑發(fā)紫蘿,一身勁裝英氣逼人的季小竹同時點頭,路上仲杳就交代清楚了。
這頭狼妖確是強敵,仲杳不想驚動仲長老他們,只帶了季小竹和紫蘿過來。
狼妖已踏入土地結(jié)界,身為同土地公,還有代理土地仲至正,這里就是他的地盤,仲杳有信心一口氣解決掉。
涂黑問:“我呢?”
小貓妖一路急趕給涂糊送了信,又跑回來湊熱鬧。
仲杳訝然:“為什么要有你?你只是使者,怎能讓你冒險呢?”
涂黑不甘的哼道:“我友情相助還不行嗎?穆金牙這幫妖怪,跟我有深仇大恨,我恨不得把他剁碎了煮成狼肉丸子!”
仲杳還要拒絕,想起以土地神力獲得的感應(yīng),有了打算:“你到對面去望風(fēng),提防有援兵。如果是人族的話,盯著別讓他們搗蛋。”
涂黑稍稍滿意:“這個我擅長,我跟著師父們干活的時候,就是干這個的?!?p> 這貓妖還有不少師父呢,經(jīng)常打家劫舍么?
山谷另一側(cè),一隊人伏于山崖邊緣,借荒草遮掩,俯瞰下方景象。
山谷之中燃著堆篝火,四頭獸首人身的妖怪圍坐在篝火旁,大口啃咬,高聲喧嘩。數(shù)十只林狼趴在附近,妖怪不時丟出一根骨頭,引得它們爭搶追逐,嚎叫連連。
距離篝火二三十丈外有座山洞,洞口趴著十來只林狼。這些林狼個頭更大,更加沉靜,泛著瑩瑩綠光的狼眼四下掃視,警惕異常。
“狼妖穆金牙,必然是這廝,去年我們的三個探礦人都是被這廝吃了。”
那隊人的首領(lǐng)低沉的說:“老天有眼,教我在此處截著了他,今日定要生啖這廝的狼心!”
首領(lǐng)身材高大,面目冷峻,頭發(fā)紅白相間,眉毛跟胡須更如焰火般通紅,看上去不似真人。
身邊的青年躍躍欲試,頭上一撮紅毛晃個不停:“爹,怎么干?”
青年正是伯明翰,首領(lǐng)則是他爹伯家莊主伯洪虎。
伯洪虎探頭看了看懸崖壁面,再看山谷中的狼群,最后看那處山洞,似乎在算計距離,然后用很肯定的語氣說:“跳下去,干他們娘的!”
身后的伯家莊人紛紛咳嗽,連伯明翰也道:“是不是謀劃一下?那個穆金牙據(jù)說是煉氣五層的悍妖,咱們得謹(jǐn)慎一些吧?”
伯紅虎捋著紅胡子,目光沉凝:“明翰你說得也是,能省些力氣最好。這樣吧,我先跳下去,你們再跟著,干他們娘的!”
伯明翰捂額,有個比性子比自己還爆的爹,作兒子的還真是壓力山大。就是因為這性子,伯洪虎跟仲至正一直不對付,頭七祭禮都不愿出面,卻又偷偷帶著莊里好手連夜馳援。
后面的伯家莊人相互遞著眼色,已在自行安排,他們倒是習(xí)慣了莊主的風(fēng)格。
伯洪虎霍然起身,正要一躍而下,山谷中情勢驟變。
一道清光自對面山崖射下,正中篝火,炸得火光紛飛,妖叫狼嚎。
林狼們蜂擁而出,沖上山崖。這種狼個頭不大,極善攀爬,在叢林中行動迅捷,齒爪鋒利,又群聚活動,是比虎豹還要可怕的野獸。別說尋常獵戶,便是初期的筑基修士,能自一群林狼中全身而退,已算僥幸。
數(shù)十頭林狼片刻就爬到半截山崖,根根藤蔓驟然自山崖壁面升起,如游動蛇群,將一頭頭林狼縛住。藤蔓上還帶有尖刺,勒得林狼抽搐不定,凄厲慘嚎。
四頭妖怪拎著刀錘斧鐮跟在后面,也被藤蔓纏住。他們呼喝著身軀漲大,竟都是煉氣級別的體修宗師,輕松掙脫藤蔓,踩起團(tuán)團(tuán)塵土,朝著山崖頂端高高躍起。
無數(shù)藤蔓如狂蛇飛舞,阻攔四頭妖怪,僅僅只是減緩他們的速度。
又是一道清光射出,掠過最前面那頭鼠妖的脖子,帶出股猩紅血泉。那頭鼠妖捂著脖子尖聲慘叫,倒摔下去,腳上又繞了一圈藤蔓,跟還在掙扎的林狼們撞成一團(tuán)。
另外三頭妖怪略略慌亂,兩頭狼妖壓下身形沒敢跳起來,那頭上肢強壯下肢短細(xì),腦袋扁細(xì)的狽妖躍上山崖,兩柄大砍刀舞得呼呼生風(fēng)。也不管看沒看到目標(biāo),卷起凜冽勁氣,徑直轟下,砸起老高一股塵柱。
煙塵中清光繚繞,脆亮清叱響起,炫目劍光一閃而逝,狽妖一聲都沒吭出,扁細(xì)腦袋就離頸而去。
這邊還潛伏著的伯家人眾不約而同抽起涼氣,這道真氣劍芒好生犀利,簡直比得上靈氣劍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