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古琴考試（四）
湖心亭中早已立好了琴架，琴凳。邊上一個小茶機(jī)上放了一個香爐，燃著香。
待考生們?nèi)咳雸@后，考試便正式開始了。
一時間，琴音瑟瑟，在這偌大的琴園里左右流淌。
聞琴聲便可知彈琴之人的水平高低，今日參考的人數(shù)有兩百之多，如若琴聲平淡無奇，或五音不全，不待一曲終子便會被叫停，故考試的進(jìn)度不算很慢。
直到李蘭香上場。
李欣兒聽考官喚李蘭香的名字，便停了與楊婉婷陳琳二人的對話，將目光投到了正往湖心亭走去的李蘭香的身上。
隨侍的丫鬟小玉將古琴擺上便退了下去，李蘭香微紅著一張小臉，向?qū)γ娴目脊龠h(yuǎn)遠(yuǎn)地行了一禮，便坐了下來。
所有與琴聲有關(guān)的贊美之詞，在李蘭香彈完一首《高山流水》之后，從眾考官和考生口中不由自主地蹦出來：
“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嘖嘖，厲害了！”
“真真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p> 如此等等。
李欣兒心里早就知道自家這個妹妹的水平，到是不那么驚奇。
瞇著眼睛往落霞堤望去，見眾考官臉上皆是贊譽(yù)之情，獨(dú)獨(dú)坐在正中的那位主考官面無表情，顯得與他人格格不入，仔細(xì)一看，只覺那人十分眼熟。
腦中搜索了半天，才想起兩個月前在素嬤嬤的紅葉山莊前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心下略驚訝。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能讓素嬤嬤盡心盡力招待的客人，自是貴人，做千山學(xué)院入學(xué)考試的主考官也是再正常不過。
正自嘲大驚小怪時，那人卻突然朝李欣兒看過來，隔得這么遠(yuǎn)，那雙眼睛竟好像能深深地看到李欣兒眼底似的，她臉上頓時一白，趕緊移開目光。
楊婉婷與陳鈺在李蘭香之前已上場過，他們倆的琴藝堪堪屬于平淡無奇一類。
楊婉婷曉得這李蘭香并不待見自己的閨蜜，不管對方彈的如何雅致動聽，于她來講都是不好聽，只一臉不屑地“哼哼”了兩聲。
反觀那陳鈺，從李蘭香落指的第一個音符起，便一臉崇拜，眼里一閃一閃地亮起了小星星。
一曲終了還獨(dú)自回味了一會兒，似是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頭興奮得問：“欣兒小姐，這位蘭香小姐是你的妹妹對嗎？”
李欣兒見他春心萌動一臉癡樣，心里嘆息了一聲，回道：“正是舍妹！”
那陳鈺見李欣兒似笑非笑，突覺自己反應(yīng)有點(diǎn)過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邊的頭發(fā)，嚅嚅道：“甚好，甚好！”便轉(zhuǎn)身再往湖心亭方向望去，卻不見了李蘭香的身影，眼神頓時暗了下去。
下一位考生，便是趙鳳兒。
趙鳳兒著實(shí)是個大美人兒，一上場便引起了一陣騷動。
男考生們互相推擠，伸脖探腦想一暏佳人風(fēng)采，女考生們則眼含刀霜心里暗妒，竊竊私語。
剛剛安靜的考場又被掀起一陣熱潮。
趙鳳兒很是享受萬眾矚目的感覺，輕移蓮步緩緩地跨上木橋，從桃花堤到湖心亭這一路，于她似有十萬八千里，最后終于踱到了湖心亭中。
見她俯身行了一禮，落座，抬手，一陣優(yōu)美的琴聲便從指尖流淌而出，眾人漸漸安靜了下來。
只見她偶抬雙目，灼灼地望向落霞堤，目光聚集處便是那當(dāng)朝大皇子唐允廷是也。
而對方似乎并未有所回應(yīng)，幾個來回下來趙鳳兒只覺心悶，手中便多用了些勁，不巧便出了一個破音，趙鳳兒一驚，忙收心斂性，專心將余下的半段彈完。
一首彈罷，考生中僅有二人知曉這個小批漏，便是李蘭香與袁夢兒。
李蘭香雖竅喜卻不敢表露，而袁夢兒卻是個直性的人兒，張口便指了出來。
歷來閑話傳播的速度堪比光速，趙鳳兒還未走回桃花堤，此事便在九曲回廊中傳了一遍，上座的考官們自然也是清楚明白的，皆嘆可惜了。
趙鳳兒一臉灰暗地走回眾考生之中，遙遙望去，見唐允廷依舊一臉云淡風(fēng)清，心里著實(shí)委屈。
又見眾人投來的目光中，有同情，有哂笑，心里頓時騰起一把火，又礙于眾考官在場只能生生按下，只灼得五臟六俯滾燙滾燙。
貼身丫鬟好意遞上一杯茶水，被她一揮手砸個粉碎，沉著臉，哼了一聲，一跺腳便往桃花林中奔去了。
李欣兒與趙鳳兒之間雖有過節(jié)，但實(shí)則無深仇大恨，見她如此，倒覺得有點(diǎn)可憐。
見楊婉婷偷偷拍手叫好，便拉著她的手，用眼神制止了她。
這廂鬧得樂哄哄，那廂考試依舊照常往下進(jìn)行。
袁夢兒不負(fù)眾望，輕輕松松將曲子完美演奏完畢，獲得了一致好評。
轉(zhuǎn)眼間，便輪到李欣兒上場了。
前番教與楊婉婷消除緊張的方法，雖說略有功效，但李欣兒畢竟學(xué)琴沒多久，且還是第一次當(dāng)眾表演，自然更緊張些。
她坐在古琴前，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閉了閉眼睛，將曲譜在腦中過了一遍，這才撫上琴弦。
古琴曲《梅花引》又名《梅花三弄》，這其中的“三弄”是指同一段曲調(diào)反復(fù)演奏三次，旨在喻梅花在寒風(fēng)中獨(dú)自綻放的英姿、不折不曲的個性和勇攀高處的氣節(jié)。
李欣兒十指撥弦，只聽此曲前半部優(yōu)美，明快的旋律自然流出，隨著意境的深入，李欣兒漸漸地消除了緊張感，頓感琴聲靈韻逼人。
眾人聽得如癡如醉，只覺眼前似乎真的有那么一樹寒梅傲雪獨(dú)開，凌風(fēng)張揚(yáng)。
正在遠(yuǎn)處桃林中獨(dú)坐的趙鳳兒聞得琴聲，也忍不住踱回了湖邊，想瞧瞧是誰將這首簡單的曲子彈得如此動人心弦。
舉目望去，湖心亭中坐的竟然是李欣兒，心道這李欣兒藏得可太深了。
忍不住又向落霞堤望去，只見那朝朝暮暮，心心念念的人兒此刻竟然目不轉(zhuǎn)眼地看著那李欣兒，唇邊那抹笑紋亮晃晃地刺痛了她的心。
此番趙鳳兒參加入學(xué)考試，原是得知唐允廷是古琴項(xiàng)目的主考官，自認(rèn)為琴藝了得，想奪得桂冠好博他一笑，沒承想，今日卻在他面前出了丑。
此刻見他如此這般地看著李欣兒，趙鳳兒的心火又延綿了起來，一束風(fēng)霜凌厲的眼神往李欣兒飛去。
那邊正在專心彈琴的李欣兒突覺得背后一涼，正彈到情節(jié)緊湊處，只聽“呯”一聲，末尾那根琴弦驟斷，琴聲啞然，眾人莫名頓了一頓。
趙鳳兒暗暗吃驚，難道自己這個“眼神殺”威力如此強(qiáng)大？
誠然，非也。
李欣兒雙手抬在半空，不敢相信這琴弦就這樣斷了。
心道慘了，若今日得了零分，進(jìn)千山學(xué)院就難了。
她抬眼愣愣地朝考官們看去，只盼他們能大發(fā)慈悲，手下留情。
許是李欣兒誠感動天，只聽那位坐在中間位置的主考官言道：“這首曲子雖簡單，但能彈出個中神韻的人卻少，子言，將‘綠綺’借予這位小姐，本王想聽。”
好一句本王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