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沒斷吧
為了紙能包住火，李誠志給李誠光出主意，讓學(xué)堂里的全部學(xué)子要統(tǒng)一口徑，說罰抄《中庸》乃因課業(yè)完成得不好，被趙夫子罰全體抄書。
都怕被家中父母曉得自已干了不見得光的事情，李誠志主意一出，李誠光出面一說，全體通過，其中包括李橫與李維雙。
終歸，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李橫是勢弱不得不暫且退一步，配合著撒謊。
李維雙倒是勢不弱，不過心腸軟，上回李族長鞭打李誠光三兄弟之事，他可是親眼見到那白花花的屁股如何被打成血淋淋的爛肉，再怎么也算堂兄弟，雖到他這一代，關(guān)系遠(yuǎn)了些，然他祖父與伯祖父皆在，這兩位祖宗感情可還好著呢，要惹出刺倆祖宗眼的事兒，也不能是他。
李維昔聽李維雙坦言后，也是一陣贊同，半躺在榻上笑著同李維雙說：“未想你這陣子，竟是越來越懂事兒了。”
“四哥這話說的，我本來就懂事兒的。”李維雙說著先扶著李維昔坐起身靠著，又端起已經(jīng)放涼放得差不多的雞湯遞到李維昔跟前：“可以吃了?！?p> 李維昔接過，很快喝完雞湯，剩下里面的雞肉，與一些一起燉的滋補(bǔ)中藥材，他將碗擱下，掏出帕子擦了擦沾了少許油腥的薄唇。
李維雙掃了眼擱在榻幾上的碗，同自兩年前發(fā)生意外摔傷腿兒之后，便總一臉病容的李維昔道：“四哥，你總不愛吃肉，可你這身子，得多吃肉，這才能多長些肉?！?p> “這多吃肉，便能多長肉，那你如何不長？”李維昔此刻精神很好，也曉得李維雙是在關(guān)心他，不免起了玩笑的心思。
李維雙嘿嘿笑兩聲，自覺很有理地道：“阿橫說了，似我這般整日愛瞎嚷嚷，又閑不住到處竄的人，吃再多肉，也不夠跳幾下的，哪里還能長什么肉？不過阿橫說我這樣好，吃得好睡得香玩得溜，身體絕對強(qiáng)壯康??！”
“李橫此話，倒是在理?！崩罹S昔俊秀的臉轉(zhuǎn)向窗外，看著明媚的陽光，他沉吟道：“明兒休沐，你請李橫來家里作客吧?！?p> 李維雙早就想請李橫到李二府來玩的，可每每提，李橫總搖頭，這會兒聽李維昔這樣說，他不敢說得太肯定：“好，我去說，不過阿橫來不來，可說不好?！?p> “怎么？”李維昔好奇地轉(zhuǎn)回臉。
“阿橫家里窮，父親又早不在了，什么事情都得他母親操勞，故每個休沐日，阿橫都是要在家里幫他母親干活的?！崩罹S雙說得詳細(xì)，起先剛認(rèn)識李橫時，他不知這些，暗下還怪過李橫架子大，居然拒絕他的好意，后來曉得這些，他方知是錯怪了李橫。
李維昔雙手互攏入袖：“那你說說，倘若他明日沒空，改下個休沐日也行，或者哪日下學(xué)后，請他來府里用頓晚膳，我想同他說說話。”
聽到李維昔要跟李橫說話，李維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四哥，你要跟阿橫說什么？”
“你請他來便知?！崩罹S昔賣了個關(guān)子。
從前李維昔聽過李維雙提及李橫不少次，可每回都無出奇之處，倒是從庶弟自相關(guān)李橫種種事跡的描述中，他能聽出來李橫該是個膽小怯懦之輩，這幾日再從庶弟嘴里聽到李橫，發(fā)覺李橫似乎全然變了個樣。
整日待在府里，去不得族學(xué)，雖有祖父請了另外的夫子到府里專門教他做學(xué)問，然到底冷清了些，悶得很，難得有這樣令他聽之矛盾的事兒，以致李維昔很想見見李橫。
李誠光一消停，也是怕罰抄未結(jié)束之前，再出什么事端，以致泄露風(fēng)聲，最后讓李族長曉得，逃不過一頓鞭子拌肉絲，其他學(xué)子更怕掩蓋不住，被父母打斷腿兒，故自同罰那日起，將近半個多月，李橫的日子，過得甚平淡。
這日下晌，趙夫子剛上完課離開，李維雙便神秘兮兮湊近李橫，跟李橫說李維昔相請之事。
突然聽到李維昔想見見他，想同他說說話，李橫沉默了一會兒，問李維雙：“你跟你四哥說了我什么？”
“沒說什么啊。”李維雙撓頭，在李橫迫人的緊盯之下，他才無奈地將雙手一攤，補(bǔ)道：“就跟我在你跟前說我四哥一樣，都是時不時提一兩句，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也沒特意說什么。也不知道我四哥聽了我哪一句，忽然就說要請你去我家作客，還說你休沐日沒空的話，那隨便哪一日下學(xué)，請你到府里用頓晚膳……就這樣。”
聽完李維雙的解釋，李橫很是無語了一陣，方道：“你四哥不是一直躺著么？”
李維雙眸色一黯：“嗯，都兩年了?！?p> 李橫收拾起書本，往學(xué)堂外看了眼，見天已黑下來：“今日太晚了，明日吧，正好母親讓我專心看書，說是家里地里都無需我?guī)兔Γ俏一厝ジ夷赣H說明日到你家去，同你一起看看書?！?p> “好！”李維雙高興得險些飛起來，“阿橫，現(xiàn)在的你實(shí)在太好了，比從前好太多了！”
李橫將書本裝進(jìn)書囊的手一頓，僵了僵，繼續(xù)裝書：“以后你會發(fā)現(xiàn)，以后的我比現(xiàn)在的我會好更多?！?p> “為何？”李維雙跟著趕緊將書本掃進(jìn)書囊。
“屆時便知?！崩顧M背起書囊，走出學(xué)案，沒想跟還在抄書的李誠光對上一眼，他默默地移開眼。
李誠光哼一聲，李維雙看到，不客氣地替李橫哼回去，便不再理會李誠光，跟在李橫后面，雙雙背著書囊走出學(xué)堂。
除了那日，李橫再沒坐過李維雙的大車，兩人走到再不同路的街口，李維雙還是沒能讓李橫說出那個為何來。
李維雙嘟囔著道：“你跟我四哥一樣一樣的，都喜歡沒事兒賣關(guān)子！”
李橫哭笑不得，轉(zhuǎn)身要走，邁了一步又轉(zhuǎn)回來，問已然坐進(jìn)李二府大車車廂的李維雙：“你四哥的腿兒沒斷吧？”
李維雙推開車門，腦袋伸出來答道：“沒斷?！?p> “那怎么都兩年了，還沒治好？”李橫覺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