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能有幸
一刻鐘后，趙淌被揍得比豬頭還要慘，鼻青臉腫，面目全非，打人不打臉此話，從不在呂云弓的拳頭上。
趙淌時至而立之年，自小嬌生慣養(yǎng)，從未被這么打過，呂云弓時至年十四，自小更錦衣玉食，從未這么痛快地揍過人。
趙父已經(jīng)被嚇住了，李橫覺得打得差不多，讓呂云弓停手，趙淌想爬去開門逃出去又被呂云弓擋住后，繼而被李橫請坐上座椅里，他也跟著兒子被請坐到旁座里。
倘非趙淌早在得門房通報時便告訴過趙父，來的呂云弓乃自京城來的權(quán)貴子弟，得罪不起，莫說廳堂的門只是被閂住，門外下人只是一時進(jìn)不來，便是真進(jìn)不來，他經(jīng)商多年，什么風(fēng)浪沒見過，他也是不好欺的。
然，民不與官斗，京城豪門的權(quán)貴家少爺，他區(qū)區(qū)一商戶，趙父還真沒那個膽量去抓虎須，而接下來李橫的話，讓他嚇一大跳。
“什么？”趙父激動得眼都紅了，直盯著李橫問：“那、那人是誰？”
李橫意外地看著趙父，再看向低著頭不敢再叫嚷的趙淌：“令尊居然不知情？你都闖了足以招來滅頂之災(zāi)的大禍了，你全家上下都還不知道？”
轉(zhuǎn)回來，李橫很同情地看著趙父：“林大少爺，林之霍，京城林府大少爺，當(dāng)朝閣老戶部首官林尚書的大曾孫。令郎好本事啊，伙同已死的蔡杰算計(jì)林大少爺，是不惜以死陷害啊。蔡杰有何好處呢，他死了，生前外債，令郎都替他還了，還寄了一大筆銀子回鄉(xiāng)下，足以讓蔡杰的老母妻兒在十?dāng)?shù)年內(nèi)不至于餓死。令郎的好處呢，縣試府試事先得到試題，以請教之名，都在考試前請先生做了八股文，再把文章背熟，或改一兩個字，便成了令郎自已的學(xué)問，以此達(dá)到接連考過成為童生的目的。令郎也是大孝啊，聽聞您一直盼著兒子能有大出息，能自科舉入仕，自此一改趙家世代為商的門庭，為趙家光宗耀祖，也讓您面上有光，跟著享盡榮華。”
“不！不可能！”趙父不相信，他伸手攥住趙淌的胳膊：“你說，這不可能！”
趙淌此時是一臉驚恐，顫聲道：“他說，林大少爺雖是京城來的官家少爺，但他大伯做的官更大，比林大少爺家父祖當(dāng)?shù)墓龠€要大，他說沒事的，不會有人知道的，就算有人知道，他也可以幫我擺平……”
“那你覺得，是狄巡撫的官大，還是林尚書的官大？是掌一省軍政民政的首官更有權(quán)力，還是時常與皇上于內(nèi)閣商議大明國事的閣老更有權(quán)力？”李橫走近趙淌，半彎下腰，他直盯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的趙淌：“就算他們各有各的權(quán)勢，不必誰怕誰，但你是誰？你在他們眼里，不過是一只螻蟻，手指捏一捏，整個趙家都不夠人家玩下手指頭的，你怎么有膽量？居然敢陷害林大少爺？”
“不！我沒有……我不是……”趙淌想到他口中的他，“他不會不管我的！他答應(yīng)了會幫我一路考中進(jìn)士，他說就算出意料之外的事兒，他也會保我無事的！”
“狄泰說的，你就信？”李橫直起身。
一直埋著臉的趙淌瞬間抬起頭，腫得看不出五官的臉布滿震驚：“你怎么曉得是他？”
“我曉得的事情還多著呢?！崩顧M淡淡地掃過趙淌這張有礙瞻觀的臉，默默地移開視線：“賭坊作局、考場作弊、陷害閣老大曾孫，狄泰讓你辦的，你還真都照辦了。他無官無職，他來同你交易，拿的是狄巡撫的名頭，你以為事情敗露，他會認(rèn)？他大伯狄巡撫會認(rèn)？別傻了，也就你這豬頭，旁人說什么就信什么。趙淌，你該不會以為京城林府的人都是死的吧？真出事了，他大伯能不能保下他都得兩說，何況你？何況區(qū)區(qū)一個商戶趙家？”
趙淌慌了，一把滑下座椅沖李橫跪下：“救救我！救救我趙家！求你了，李公子！我是一時糊涂，我是考了這么多年一直沒能考過，我都三十歲了啊，我急了，我被鬼遮眼了，我錯了！我混帳！求求李公子看到我趙家上上下下皆不知情的份上，求李公子救救我！救救我趙家！”
說著向李橫連磕三個響頭，又往一邊打完坐著看戲的呂云弓磕三個響頭：“求求你了，呂少爺！幫幫我！幫幫我趙家！”
呂云弓因著身份，從小沒少被跪求，他看著趙淌，覺得趙淌被誆騙得挺可憐，但趙淌也是生了妄念歹意，這才讓狄泰鉆了空子，再者林之霍還在府牢，他可沒那份閑心同情自作孽不可活的人。
呂云弓眼一撇，看向李橫。
李橫在趙淌跟前蹲下：“你是真悔，還是假悔，我不管，只要你自此刻起，一切都聽我的，我保證，你死不了?！?p> 晌午前，李橫呂云弓回到客棧。
剛進(jìn)大門，李橫往大堂一掃，沒瞧見顧田藍(lán)，他讓呂云弓先上樓，自已往柜臺去，在柜臺問掌柜問得要問的答案，他也跟著上了樓。
到二樓，李橫回客房，林之茂帶著李維雙又跑府衙去了，呂云弓先上來沒找到人，便到李橫房里。
沒多會兒跑堂來敲門，李橫起身開門，接過跑堂手上托盤，他同呂云弓道：“午膳你一個人用?！?p> “你呢？”呂云弓不解地看著李橫手上的托盤，“你這是拿著酒菜做什么去？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崩顧M拒絕，爾后也未再多解釋什么。
等到跑堂又拿著另一個放滿酒菜的托盤上來，李橫穩(wěn)穩(wěn)拿著托盤步出房門，領(lǐng)頭往廊道臨街的那一排客房走。
呂云弓一直看著，直至目送到李橫站定在其中一間客房前敲了門。
顧田藍(lán)怎么也沒想到一開門，見到的居然是李橫，及李橫手上的酒菜與身側(cè)也端著酒菜的跑堂，他訝異地挑挑眉，沒說話。
“不知小生能否有幸與大人共用午膳？”李橫問。
顧田藍(lán)怔了下，隨即道：“你要是吃得下，那便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