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梁洛昨夜的休息依舊不好。
揉了揉迷糊的雙眼,緩緩起身,打水洗漱。
家中沒遇到一人,這讓梁洛有些奇怪,隨口喊道,“火兒,木木,你們在哪?”
洗漱完又喊了幾聲,還是不見人應(yīng)答,梁洛便邁步去內(nèi)宅找人。
內(nèi)宅居然也無人,就連母親都不在。
梁洛有點著急起來,他去廚房拿了個餅子,啃了兩口就要出門找人。
“洛兒,你起了?”,梁憲此刻剛剛抬腳跨過正門。
“父親,家里的人呢?”,梁洛問道。
梁憲關(guān)上門,將梁洛拉到一旁說道,“今日縣里有些不對,我與你莊叔商議將兩家婦孺都安排在他那兒,正好讓護院保護?!?p> “不對?護院?”,梁洛一腦門問號。
“你莊叔家每季度總往山合城的錢莊存錢,所幸就自己養(yǎng)了兩個孔武有力的漢子看家護院?!保簯椈氐?,“今日早晨有人來喊春紅和綠洢回去幫忙,說是要幫著處置喪事。你母親跟著去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昨日里縣城死了十來個人?!?p> “死了十來個?”,梁洛的腦子有些迷糊。
“據(jù)鄉(xiāng)親們說十來個都不止,昨日縣里人聽見好多家中都傳出過哭聲,而且縣衙的捕頭們已經(jīng)在街上巡查,可見事情不小。”,梁憲補充道。
梁洛定了定神,“父親,我去老師家里打探些消息,那日拜師回來我好像聽到了些什么,但是當(dāng)時沒在意?!?p> 梁憲躊躇片刻,便用拳頭錘了下手掌說道,“也好,消息如果及時,我們兩家就有足夠的時間應(yīng)變。你去吧,不過要注意好安全?!?p> 梁洛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從床下抽出自己攢錢讓鐵匠打造的長刀。
刀長二尺,鐵料質(zhì)地不算很好,刀身看上去有些厚重蠢笨,估計也用不了多久。
梁憲瞪著梁洛質(zhì)問道,“你怎么藏著這東西?”
“父親,這是都是幾年前的事了,我當(dāng)時讓別人打著玩的東西?!?,梁洛不愿多說,“孩兒這就去了?!?p> 梁憲搖頭不已,放這小子跑了。
隨即回內(nèi)宅又收拾了些細(xì)軟和衣物,鎖好大門,就朝草堂走去,他還要去給草堂的醫(yī)師以及學(xué)徒們交代一番。
出了門,梁洛健步如飛。
他心里頗為愧疚,覺得可能是任務(wù)的到來,才會誘發(fā)這些變化,從而打破陽臺縣的平靜。
“梁家大哥兒,這是要去忙甚,要用跑的?”
一道聲音響起。
梁洛轉(zhuǎn)身朝聲音的源頭看去,原來是鄭屠戶。
“鄭大叔,今兒收成如何?”,梁洛閑扯了一句。
鄭勇與平日并無兩樣,臉上橫肉一抖,笑道,“今兒可不成,梁家大哥兒可要買些吃食?”
梁洛擺擺手,“改日來買,鄭大叔,我還有急事先走了?!?p> 鄭勇點頭放了梁洛離開,同時手下動作不停,抬起粗壯的手臂一刀剁在案板上,上稱分好,等著顧客來選購。當(dāng)買賣上門時,也如往常那般斤斤計較著討價還價,一如往昔。
那些茫然無知的無辜人群,有些是攢了好久的銀錢,來買上幾兩豬肉,換換口味,犒勞犒勞自己或者親朋好友。
梁洛將長刀藏在手臂中,特意繞了遠(yuǎn)路,想要看一眼任務(wù)地點的情況。
他始終放心不下,要最后探查一次劉府附近的情況,若是遇到異常,確定是因為任務(wù)引發(fā),即使拼上性命也要結(jié)束這場惡事。
沒走幾步,心神中元二墨便說道,“梁洛,剛才我好想聞到了同類的氣息,不過很淡而且很臭?!?p> 梁洛一聽停下了腳步,回身掃視,雙眼怒睜宛如銅鈴。
這條街是陽臺縣攤販們常聚之地,賣的都是些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日用百貨。
陽臺縣的人們,大都習(xí)慣了來此采買。
今日也同過往相同,無甚區(qū)別。
三三兩兩的人群在攤位前討價還價,有的價錢過高不愿讓利,買家算了算覺得不劃算,便舍棄離開。
街內(nèi)的秩序穩(wěn)定,即便有小的爭吵,也并無更激烈的沖突發(fā)生,一切如常。
前世作為警察,梁洛清楚漫無目的大范圍搜索是效率最低的破案方式,他要順著自己的思路去證實自己的猜測。
若是異常的源頭是任務(wù),也不用在此地浪費功夫。
梁洛又觀察了一會,依舊一無所獲,隨即不再關(guān)注,轉(zhuǎn)身離開。
劉府,還是上次來時的荒涼模樣。
梁洛將長刀從手臂的袖子內(nèi)取出,壓在大腿外側(cè),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前院無人,后院無人。
廂房卻有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出,梁洛踮起腳,盡量不讓自己發(fā)出一絲聲音。
靠近之后,梁洛從破門處瞧見了幾名酣睡的乞兒。
這時,身后傳來一聲尖叫。
“??!你要干什么?”,欒紫外出打水回來,正好瞧見梁洛持刀靠近廂房,“哥,快醒醒,有壞人來了?!?p> 女孩的聲音凄厲而尖銳,乞兒們一睜眼就打著滾從地上起身,前后抱成一團擺成防御姿態(tài)。
梁洛皺眉,在心神中詢問二墨是否有同類的氣息,得到的卻是否定的答案。
“啊,你不是那天扔給我十個銅子的讀書人嗎?”,欒紫驚叫道。
梁洛收起長刀問道,“你們是什么時候來這里的?”
乞兒們見來人收起了武器,都走出了廂房圍在欒青身邊。
欒青神色莫名的回道,“我等是前日來此,若是占了你家的地方,我們可以離開?!?p> 梁洛瞧著欒青的談吐,頗有些見識,又問道,“這兩日可在縣中見著什么異常?”
欒紫跑到欒青的身邊正要插嘴,卻被欒青打斷,“沒見著什么異常?!?p> 梁洛從懷里掏出二兩碎銀子,遞到欒青的手里說,“這兩日縣里死傷很多,你們也要小心點,若是有機會盡快離開這里。”
說罷,梁洛轉(zhuǎn)身離開。
欒紫待梁洛離開之后,質(zhì)問道,“哥,為什么不讓我提醒這好心的讀書人?”
欒青苦笑道,“我們現(xiàn)在是乞兒,誰會拿我們的話當(dāng)回事?”
欒紫神色也是一暗,不知該說些什么。
狗兒現(xiàn)在才回過神來,“青哥,今兒又多了二兩銀子,咱們什么時候走???”
欒青用牙齒咬了咬梁洛給的銀子,說道,“這回可是真的銀子。咱們今天收拾收拾養(yǎng)精蓄銳,明兒就走?!?p> 一群孩子們歡呼了起來,其中狗兒最為興奮。這家伙聽過欒青形容的大城模樣頗為向往,早就想去山合城開開眼。
出了劉府,梁洛最后看了一眼,神色莫名。
心想,這些乞兒莫不是與自己的任務(wù)有所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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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家。
梁洛坐在椅子上,茶臺上放著一杯清茶,可惜他心情急躁,并無品嘗之意,任由熱茶轉(zhuǎn)涼。
小半個時辰之后,付生元才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正堂,坐在梁洛的上首。
付生元開口問道,“我燕國如何在韓國的軀體上壯大成國?”
梁洛一愣,認(rèn)真回想了一下那三本書的內(nèi)容,答道,“遠(yuǎn)交近攻,團結(jié)最廣大的人民群體,將戰(zhàn)線推出產(chǎn)糧區(qū),御敵于外,進攻進攻再進攻?!?p> 付生元捋了捋胡須,點頭道,“粗讀一遍便有此見識,說明你還不算蠢笨,但是進學(xué)的態(tài)度卻太敷衍?!?p> 梁洛羞愧道,“老師說的是,徒兒這兩日心神不寧,很難讀進去書?!?p> “知識是自己的,書卻是別人的,你要明白這個道理?!?,付生元教導(dǎo)道。
“徒兒明白?!?,梁洛又問,“不知老師那日見林縣令,可是縣中出了變故。”
付生元神情一肅,說道,“洛兒可是聽了不少傳聞來為師這里求證?”
梁洛當(dāng)下也不隱瞞,將父親那番言辭一一說出。
“也就是說,你們兩家已經(jīng)做了些準(zhǔn)備?”,付生元嘆息道,“流言四起,推波助瀾恐再生禍端,生民何其無辜啊。何其無辜?!?p> “老師還請告知徒兒,該如何保護家人?”,梁洛換了個角度問道。
付生元不正面作答,“我與林縣令昨日已經(jīng)發(fā)了火令,今日夜間時分,武侯司的武侯就會到來?!?p> “武侯?”,梁洛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聽過這個名詞。
“武侯司鎮(zhèn)妖除惡,殺邪護生?!?,付生元言語中帶著些恭敬,“燕國周圍其他幾國也有類似的官面組織,大多直接聽命于世外之人?!?p> “世外之人?”,梁洛追問道。
付生元猶豫再三還是解答了梁洛的疑惑,“修者,練氣士,一群方外之人,不食人間煙火,不食五谷雜糧的異類?!?p> 聽到這個回答梁洛并不意外,只是不知道這些人居然離世俗這么近,而且還在世間搞了些武侯司之類的組織。
若是按照老師的說法,這些修者對人間似乎無所求,又為何要直接出面建立類似的組織,難道是妖異的威脅很大,會摧毀他們存在的根基?
“老師,武侯司可是因為妖邪所建?”,梁洛拐彎抹角的問道,“難道妖邪出現(xiàn)的頻率很高?為何我在陽臺縣十五年一次都沒有遇到過?”
付生元回道,“這次之后,你就知道了?!?p> 見付生元不愿意多說,梁洛又問道,“老師,徒兒能否帶著父母親人出城避難?”
付生元搖頭,“火令一處,封城落鎖,等妖邪除盡,武侯司勘察結(jié)束,方可解除?!?p> 梁洛神色一暗,臉色陰郁了起來,然后起身告辭。
臨行前,付生元從袖子中掏出一本舊書扔給梁洛,囑咐道,“徒兒,若是這次危機你能保存自身,來日可多多參讀這本秘籍,或可護得家人與自身周全。這是從一位武侯手中傳下來的武功,雖不如那些修者,但也可增添一份自保之力?!?p> 梁洛苦笑之后拿起秘籍,謝過老師,朝莊家行去。
若是早幾年能練習(xí)武力,說不定今日就不必如此驚慌,可惜天意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