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的專訪,還是在傍晚五點。
依舊是那位高大嚴肅的男子,林雨墨跟著他來到辦公室門口,看著他機械式地打開了門。
柳長卿坐在辦公椅上,他指了指沙發(fā),笑著:“坐吧?!?p> 茶幾上古雅的茶杯也沒了,換成了普通的玻璃杯,里面盛有普通的熱開水。
林雨墨坐下,柳長卿起身走來,將一張照片端正地擺到了茶幾上。很老的照片,上面是一位女子,黑直的長發(fā),明眸善睞,紅潤小巧的唇彎出一道輕靈的笑。
是雨墨的母親,葉詩萍。
柳長卿稍有些離題地問道:“對雨墨你來說,廣告是什么呢?”
林雨墨看著照片,默默搖了搖頭。
柳長卿的眉目無動于衷:“廣告終究和真正的藝術(shù)不同,有明確的服務(wù)對象、明確的受眾、明確的需求和被需求。無論是什么樣的創(chuàng)意、理念或者意象,其中必然在某處存在著功利性,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之后,干脆承認廣告就是工具,反倒更加釋然了?!?p> “很有意思的見解。”林雨墨說著,指了指茶幾上的相片:“您認識我母親?”
“曾經(jīng)和她交往過?!?p> 林雨墨又一次端詳起這男人的面容,像是要從他的臉上探尋出些許蛛絲馬跡。
“我覺得,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绷L卿坐得更直了一些:“雨墨,你對你母親,了解多少?”
“不是很多,生前,她不太和我談?wù)撨^去的事情。”
“生前?”柳長卿的臉上流露出了一些深重的東西,只一瞬間,那東西又從他臉上消卻了。
“母親已經(jīng)過世許多年了?!?p> 房間里陷入了沉默,柳長卿坐著,眼眸仿佛褪成了灰色。
“您和我母親交往過?”
“是的,很久遠的事情了,想聽聽?”
林雨墨點點頭。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母親,也就是秋萍,她穿著白色港衫、黑色緊身西褲,來我們廣告公司做兼職模特的。
那女人漂亮到不可思議。
說實話,我年輕時是個放蕩的人,那時候做廣告又賺了些錢,所以總有些狂妄的。見到她以后,就一門心思把她得到手。
或許你會感覺很不堪,但那時的我就是那樣的人。
秋萍也一樣,就像是游戲一樣和我走到一起。她會對我提很多亂七八糟的要求、買很多不知所謂而又貴得離譜的東西、去很多遙遠而又莫名其妙的地方。。??傊?,那些日子,我們就是廝混著。
直到有一天,她好像厭倦了。
分手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愛上她,愛得難以自拔,沒法就這樣離開她,心里會有難以理解的失落感。。。于是,我就繼續(xù)糾纏著她。
后來發(fā)現(xiàn),她愛上了別的男人。”
說罷,柳長卿又看著林雨墨的臉,用空洞洞的聲音道:“你的眼睛和她很像,姓林,我聽說秋萍后來嫁給了姓林的男人。。。你是她的兒子,不論是外貌還是那種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不會有錯?!?p> “你說,我母親愛上了別的男人,是誰?”
“不是你父親嗎?叫林岳?!?p> “我認為不是?!绷钟昴f:“父親是個很好的男人,可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看來,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要多?!绷L卿望著雨墨,笑了,臉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世界上不應(yīng)該存在的事物。
林雨墨焦灼地等著他再說些什么。
夕陽的光沒入大都市的樓群之下,夜色彌漫開來,深沉的天空和璀璨的燈光呼應(yīng)著,整個世界繁華到有些虛幻。
“我有一個弟弟,是個畫家?!闭f罷,柳長卿收起了葉秋萍的相片,那男人背對著雨墨走到窗邊,無動于衷地看著外面夜晚的景致:“時間差不多了,下次再繼續(xù)專訪,如何?”
外面的高大男人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那么,下一次?!庇昴叱龇块g,聽到了機械式的關(guān)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