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晃著杯里的酒,仰頭灌下,鎮(zhèn)西王府的馬車恰好行至拂煙閣正前,一只無暇的纖手探出簾子,片刻就縮了回去,這一幕恰好入了薛崇的余光。
他眼神一縮,灑了半杯酒,清冽的酒水滑過薄削的唇,潤了艷麗的紅色,一如很多年前的那一夜。
薛崇怔怔地看著馬車遠(yuǎn)去,閉了閉眼,把酒壺扔給徐景瀾,一腳踏上欄桿,縱身一躍。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中,仰頭飲下一滴未灑的酒,將和田玉酒杯拋給路人,施施然穿梭在人群中。
徐景瀾晃了晃酒壺:“崇哥受什么刺激了?”
“要是你被個病秧子纏上,能舒服了?”趙逸搖頭晃腦道。
徐景瀾不可置否,跟著笑了聲,目光不經(jīng)意劃過西北方,笑意正好淡去。
***
除夕夜里,宮里的除夕宴一派冷清,皇上沒有露面,只宣了鎮(zhèn)西王和郡主覲見,連太子都沒見。
兩年前就有皇上龍體欠安的謠言,如今已少有人提起,暗中的潮涌只有各自知道。
當(dāng)然,這些和紈绔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元宵佳節(jié),平白被勒令禁足半個月的紈绔們?nèi)绯龌\之鳥,包了京中最奢華的畫舫,買了拂煙閣所有姑娘一夜,于運河上徹夜尋歡。
薛崇一身云紋白綢包邊的紅衣,頭戴鏤金如意冠,腰系暗紋織金帶,面上無笑,姿態(tài)瀟灑地倚在二層的欄桿上。
他晃著杯中的梅花酒,興致缺缺地看著那一片梅瓣,始終下不去口。
兀地想起那日見到的那只手,白若凝脂,纖若筍尖,他賞盡美人,只在那一年見過這么一雙手,午夜夢回,輾轉(zhuǎn)難眠。
“崇哥走走走!賞美人去!”
趙逸從樓梯口探出個頭,桃花眼里滿是興奮,見薛崇不動,三兩步過來拖走他。
薛崇手指微動,薄瓷酒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T跈跅U上,一片粉梅滑出杯口,被寒風(fēng)卷走。
徐景瀾站在船頭,指了指不遠(yuǎn)處一艘精致的畫舫,雖不比這艘大氣豪華,但識貨的人一眼就知其奢華。
光那一扇扇雕花門扉就價值萬金,材質(zhì)全為上等的金絲楠木。
畫舫上窗扉全開,梅花粉的紗幔隨風(fēng)而動,影影綽綽露出里頭的景色。
一畫舫的美人兒翩躚起舞,所謂美人如煙云,一笑傾人城,說的就是眼前之景吧。
兩相對比,他們這一船美人兒寡然無味。
趙逸搖了搖扇子,一手搭在薛崇肩上:“怎么樣,是美人兒吧?”
薛崇斜了他一眼,趙逸干笑著拿下手,討好道:“崇哥幫幫忙?”
薛崇一掌推開他的臉:“自個兒去。”
“要是能去了,還用得著崇哥出馬?”趙逸堆著笑攔住薛崇的去路,酸溜溜道:“有崇哥在,美人眼里哪還有我們,這不是沒辦法嗎?!?p> 薛崇眉峰一挑:“容華郡主?”
“還是崇哥聰明,一眼看穿,不像有些人,拉著我碰壁三次才猜出。”徐景瀾一邊夸薛崇,一邊擠兌趙逸。
趙逸翻了個白眼:“聽說容華郡主好美人,是江南第一紈绔,府中美人如霧,個個傾城,今日一見,名不虛傳?!?p> 話音剛落,趙逸兩手抱住薛崇一只胳膊,徐景瀾則抱住另一只,兩個人似是約好了,足尖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薛崇拖去了對面的畫舫。
趙逸大笑:“來都來了,這鍋崇少不背也得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