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人都收拾妥當準備出門，才勉強達成休戰(zhàn)共識。
繁華的商業(yè)街，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晚笙被云曦拽著手，直奔某商場的化妝品店。
不知為何，暴露在陽光底下，晚笙心里有點虛，她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看上去沒什么精神的樣子。
在路過云曦最喜歡喝的奶茶店時，晚笙扯了扯云曦，說：“云曦，我們先買杯奶茶吧？”
云曦頭也不回，繼續(xù)往前沖，說：“不行，先去買化妝品?！?p> 晚笙閉上嘴，過了一會兒，又喊：“云曦，你看那里有一家新開的甜品店，我們要不去買個甜筒？”
云曦：“不行，先去買化妝品?！?p> 兩分鐘后……
晚笙：“云曦，你看那里有……”
“有什么有！”云曦回過頭，惡狠狠地說，“你是不是想反悔？”
晚笙閉上嘴，好半晌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也不是所有人化上妝就能變漂亮?！?p> 她的聲音很輕，淹沒在喧囂的鬧市中，宛如石沉大海。
云曦沒有聽見，繼續(xù)拉著她往前走。
直到終于到了化妝品專柜門店前，云曦欣喜地回過頭，說：“就是這里！”
透過厚厚的眼鏡，晚笙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局促的慌張。
“要不還是算了吧？”
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
云曦緊拉著不放，有點奇怪地望著她，說：“晚笙，你怎么了？”
“沒什么，不想去了?！蓖眢显噲D掙開她的手，眼里很清晰地露出抗拒的神色。
“不是……都已經(jīng)到這里了?！痹脐仵久?。
“我不想去?！蓖眢系难凵窭湎聛?。
冬天的陽光不溫不熱，但此時此刻，在陽光照射的油柏路上，晚笙的目光所及之處，卻仿佛所有的點和線都在火光里扭曲跳動。
云曦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一時沉默下來，手指卻還是緊緊拉扯著她不放。
晚笙逐漸失去耐心，她仿佛已經(jīng)被逼到了極點，云曦不肯退讓的固執(zhí)，路人似有若無的目光，以及堵在面前這一棟光鮮亮麗的大樓。
這棟大樓，淘出了多少掩埋在瓦礫中蒙灰的珍珠，讓璞玉發(fā)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可是一塊石頭，再怎么送進去打磨，也終究只能做一顆灰頭土臉的破石頭，除了認清現(xiàn)實，毫無價值。
晚笙心里沸騰的火突然被濃重的悲哀撲滅了，她有些疲憊地低下頭，說：“云曦，現(xiàn)實不是童話，丑小鴨不一定會變白天鵝，灰姑娘也永遠等不到南瓜車，我不想再陪你瞎鬧下去了?！?p> 云曦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無措，她眼睜睜看著那片衣袖從自己指縫里抽走，頭也不回地往回走去。
“晚笙！你難道連試試的勇氣都沒有嗎！”
云曦突然在她背后放聲大喊。
晚笙的背影一僵，旋即快步離去，像一滴水融入大海，直到完全看不見。
等到她一個人渾渾噩噩地走回家里，站在家門口面對著破敗的門板，她突然有種無力的下墜感。
她進了屋，走向沙發(fā)，腿還沒挨上沙發(fā)邊沿，人已經(jīng)栽了下去。
茶幾上的瓶瓶罐罐掃落了一地。
屋子里極靜，只有窗簾被風(fēng)吹動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趴在沙發(fā)上的女孩，才伸出手，摸向茶幾上的紙巾盒。
失去了黑夜的依托，她的期待被白天砸的粉碎。
她是膽小鬼，膽小鬼不配擁有愛情，也不配做變成白天鵝的夢。
是她自己，親手斷送了夜里做過的夢。
晚笙就這樣面朝下躺了很久，久到頭腦開始發(fā)漲，意識開始模糊，她疲憊地蜷進了夢里。
夢里一片荒蕪，半邊沙漠半邊湖泊，她渴的時候，想靠近湖泊，腳步卻一直走向沙漠，她不想被水沾濕的時候，整個人卻被浸在湖泊里，上下沉浮，沒有落點。
直到被一雙手推醒，她才從窒息的感覺中緩過來。
睜開眼，最先跌入眼睛的色彩，是那抹明艷的玫瑰色。
再是云曦那雙澄澈透亮的金瞳。
晚笙慢慢坐起來，因為哭著睡過去，醒來時有點偏頭痛，她摁住額角的青筋，說：“現(xiàn)在幾點了?！?p> “四點半左右，快到晚上了?！痹脐剞D(zhuǎn)過頭，不去看她浮腫的眼睛，忍了忍，還是說，“你先去浴室洗個臉吧?！?p> 晚笙默默地轉(zhuǎn)身，從沙發(fā)的另一側(cè)走開，走向浴室。
浴室中傳來水龍頭沖洗的聲音。
云曦朝那邊望了一眼，把手里的東西放到陽臺上。
晚笙臉上敷著毛巾出來的時候，聲音還有點哭過的沙啞，她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試探性地問：“云曦，你餓不餓？我先去做飯?！?p> 云曦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晚笙這才想起云曦不是人類，怎么會感覺到餓，她有些尷尬地走進廚房。
云曦看過來的那一眼，讓她忽然有點心虛。
她看得出來云曦在賭氣。
也是，說好要一起逛街的，結(jié)果半路上忽然控制不住亂發(fā)脾氣，甩手就走人，還把云曦一個人丟在了大街上。
換做是自己，被一個朋友這樣對待，可能……
晚笙想到這，手里的鍋鏟一頓。
好像沒有這種可能，她的朋友，也只有云曦一個。
只有她一個，卻還不懂得珍惜，卻還這樣傷害她。
晚笙的眼睛里的光忽然暗淡下來。
等到她心不在焉地做完晚飯，端著半生半糊的菜走出去，云曦已經(jīng)打開電視，坐在沙發(fā)上很認真地看電視機上演的劇情。
晚笙朝她那瞄了幾眼，猶豫了一下，喊她：“云曦，要不要一起吃點？”
云曦沒回頭，留給她一個倔強且專注的背影。
晚笙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拉開椅背，給自己乘了滿滿一碗飯。
一口一口狼吞虎咽著。
味同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