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他費盡心思討好的武皇,一個是他收買不了的上官九。
紀淮南向圣上復命時,將魏昌宗的話悉數(shù)稟告,這一場由后宮男寵搞出來的請愿書,也在武皇漫不經(jīng)心地一句“先關著吧”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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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宮中眾人在圣上的命令下全部食素齋,為大佛開光做準備,派出去尋找開光器皿的人也滿載而歸,一切準備妥當。
只等吉日一到,一百零八丈的通天巨佛便可列入武皇執(zhí)政的一項政績。
上官九在開光前兩天的夜里被武皇急召入殿。
夜深露重,寢殿里卻燈火通明,一朝王權穿著男裝,在圓床上盤膝而坐,雙目緊閉。
“圣上?深夜喚九兒前來,是出了什么事嗎?”
“九兒,去換男裝,隨朕去一趟白馬寺?!?p> 女人低頭應允,回屋換衣服的時候心里念叨:這幾天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大半夜的突然來這么一下子,難不成還對圓恒大師不死心,想去爭取一番?
可是不對啊,人盡皆知武皇喜歡美男,那圓恒大師的長相非但算不上美男,說嚇人也不為過,干嗎還要去找人家?
疑惑歸疑惑,皇命還是不能違抗,動作利索地換上男裝,隨圣上出宮了。
與上次一樣,武皇只帶了幾個近身侍衛(wèi)和上官九,連夜趕至白馬寺,敲開了寺門。
不同的是這一次她讓開門的小和尚直接領著她們?nèi)チ藞A恒大師的睡房,腳下生風,片刻不停。
沒等小和尚敲門請示,便推開老舊的木門,闖了進去。
圓恒在床榻中和衣而睡,被這聲響驚醒,猛地坐起來,腦中有些暈眩。
“武……圣上?”
“我只問你一句,到底要不要隨我入宮?”
“圣上,貧僧早已皈依佛門,紅塵俗世已斷,也無野心求得富貴,還請圣上體恤,準許貧僧在此清修。阿彌陀佛……”
這一幕有些意外,昏暗的房間里沒有點燈,金絲白袍的女人站在當中,朝著立在床前的男人滿眼憤恨。
“來人!”
“是!”
上官九剛想上前,不料被沖進來的侍衛(wèi)搶了先,齊齊跪在武皇兩步遠的地方聽候吩咐。
“將此人押至宮中,軟禁清幽殿!”
“是,臣等領命!”
幾人動作迅速綁了圓恒,片刻功夫就帶出去,消失于夜色中。
武皇側身對身邊嚇呆的小和尚說:“去跟寺里的其他人說,圓恒進宮效力,讓他們再選一個主持掌管白馬寺。”
小和尚張了幾次口,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只好用力點頭。
武皇一邊向外走,一邊對上官九說道:“九兒,開光大典后去國庫支些銀子,把這白馬寺好好修葺一下?!?p> “是,圣上!”
敢情這著急忙慌地深夜出宮,只是為了把老相好帶回去,那派幾個人來不就行了嗎,何必親自跑來問這么一句,給自己心里添堵。
回宮的路上,武皇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眉眼間都透著笑意,策馬揚鞭的瀟灑身影,像是十七八歲的懷春少女著急去見心上人的樣子。
上官九看著她的身影,突然替紀淮南感到難過,在這場感情中,圓恒是正主,而他是替身,在宮中享受了十幾年的榮華富貴、圣眷恩寵,都是因為相貌相似而已,那么現(xiàn)在正主回來了,他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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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清幽殿一直是個神秘的地方,武皇親自修建,卻沒有安置任何人進去住過,既然無人居住,時間久了也就該廢棄了,可偏偏崔公公又特意安排宮人每天打掃擦洗,令空曠的宮殿保持著新建的模樣。
圓恒被押送到這里的時候,本著生死無謂的豁達,在看清屋中擺設之后,身子也定住不動了。
“你說你忘卻紅塵俗世,那么住在這里,也無謂吧?!蔽浠实穆曇魪乃砗髠鱽?。
“阿彌陀佛。”
“莫北……啊不,圓恒,你看那張床,是從朕少時的閨閣里搬來的;那床被褥,也是有個人鉆過的;還有那個書案,有個人曾經(jīng)在上面寫了很多鴛鴦歡好的詞;還有……”
“圣上!”
“嗯?”
“天色已亮,貧僧要念經(jīng)了……”說著席地而坐,拿出袖中的木魚,自顧敲了起來。
“你就那么喜歡念經(jīng)?”
“出家人,這是本分。”
“呵呵……出家人?貪念溫柔鄉(xiāng),剽香竊玉的人,佛祖怕是不收!”
男人不再回答,口中的經(jīng)文晦澀難懂,是激怒女人的導火索。
自嘲而笑的女人沒了高高在上的威嚴,跪在男人面前,捧著他的臉,無比貪念的親吻那道駭人的傷疤。
“莫北……我不信你不記得武兒了,三十多年,倘若你真記不得,我便要你再心悅我一回!”
男裝衣裳寬大,制法簡便,無需繁瑣的解帶,用力一扯,垂然落地。
風韻猶存的女人全身僅剩褻褲肚兜兒,在清晨的寒冷中,膚白勝雪,看著清冷得惹人憐惜。
圓恒眉目閉得更緊,念經(jīng)的聲音也大了些,像是刻意壓制眼前這香艷的場面,為自己的信仰守身。
“莫北……我冷……”武皇喏喏的說著。
只見男人突然起身,朝著門外走去,步履未曾遲疑片刻,將幾乎赤身裸露的女人獨自丟在房間。
上官九看圓恒一個人出來,正想上前打個招呼,那人卻如風一般與她擦身而過,停在院中涼亭,閉目念經(jīng)。
“圣上!太冷了,您快把衣服穿上!”闖進房間的上官九急忙把地上的衣服往武皇身上披。
“九兒,去把魏昌宗他們帶出來,全部送到朕的寢宮。”
“全……全部?圣上,那足有十幾人啊……”
“連你也要忤逆朕?”
“九兒不敢!九兒立刻去帶人!”
那些被關押的男寵在牢里待了幾天,憔悴得不成樣子,以為自己只能老死于此,沒了活的希望。
突然上官九帶著他們以前的侍從宮女進來,要他們梳洗干凈去圣上寢宮,都高興地不知所措,紛紛向小女人鞠躬行禮,千恩萬謝。
魏昌宗沒有侍從,上官九便把他帶了回去,叫自己身邊的人給他梳洗清理,還命御膳房做了些吃的,給他補補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