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修建那么大規(guī)格的陵寢征用了很多苦力,匠人們?nèi)找冠s工,花費了半月有余。
期間武皇命人在尸身周圍放滿冰塊,親自守靈。
陵寢終于在莫北渾身潰爛之前完工復(fù)命,武皇換上民間女子的服飾走在棺材旁邊,一步步將心上人的尸骨送到地下,墓門合上的瞬間,她像個普通女子一般失聲痛哭。
一代女皇,她的愛人,到死都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刻碑流傳后世……
莫北一死,武皇對朝中那些叛者沒了周旋之心,一紙下令全部絞殺,誅九族,滅其后。
此舉竟滅掉了朝中三分之一的大臣,剩下的人里面必定還有未被查出的叛者,這樣大規(guī)模的誅殺也是對他們以儆效尤。
前朝風(fēng)云暗涌,最先遭罪的就是老百姓,各種苛捐雜稅名目眾多。
上官九帶著滿滿一荷包銀子去繳稅的時候,被告知連一半都不夠,雜七雜八加起來,稅款竟然頂?shù)蒙暇硼^大半年的收入。
女人氣鼓鼓地回了鋪子,站在柜臺里面生悶氣。
上午的客人不多,幾個小伙計站在一起插科打諢,見平日里總要插幾句的老板娘一言不發(fā),總是唉聲嘆氣,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不對。
阿成心眼兒多,趕緊跑到后院告訴了紀淮南。
男人以為她在官府受了氣,悄悄走到女人身邊,掏出懷里昨日剛買的口脂,獻寶似的舉在面前。
“九兒,東街胭脂鋪新做出來的,看看喜不喜歡?”
“喜歡,師傅的眼光沒差過……”上官九有氣無力地回答。
“還有幾個花色,我?guī)闳タ纯?,喜歡便都買回來。”
“師父,以后還是別買這些了,省點是點。”
“這是為何?”
女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把早上在官府遇到的事說了出來。
男人聽到那些繁雜的稅名,心中有些生疑,明明都是一種稅收,只是換個了名頭就要多收一份,這種太明顯的破綻朝廷難道不管嗎?
“九兒,隨我去后院,有事要跟你說。”
“哦~”
后院光照最好的地方立著一架秋千,是兩人同心協(xié)力親手打造的物件,此刻女人坐在上面唉聲嘆氣,男人扶著繩索輕輕推動。
“九兒,朝中怕是有大事發(fā)生?!?p> “???你是說武皇缺錢了?”
“不,前些日子聽到街上百姓議論,朝中不少大臣都稱病告老還鄉(xiāng),武皇急需賢者入朝為官。那些辭官的大臣都是當年與我一同策劃謀反之人,你說的那些雜稅,細細考量之下,也是……”
上官九還是沒懂,瞪著大眼睛問道:“也是什么?我不懂!”
“說白了,我懷疑武皇已經(jīng)把那些告老還鄉(xiāng)的大臣誅殺,剩下的叛黨余孽,便是此次增稅亂收的始作俑者。他們這么急著弄錢,無非是兩個目的,要么趕緊撈一筆隱姓埋名,遠離朝堂之事;要么……”
“要么就是起兵造反,需要經(jīng)費?”女人反應(yīng)過來,聲調(diào)不自覺的高了兩個度。
紀淮南神色沉重地點點頭,這也是他所擔心的地方。
若是為錢,只要在東窗事發(fā)之前離開,那么百姓也只是艱難幾日便可;若是后者,戰(zhàn)亂一起,定然多年民不聊生,死傷無數(shù)。
他與那些人謀劃多年,之所以沒有大舉行事,也是考慮到將百姓和戰(zhàn)士的損失降到最低,所以一直發(fā)展朝中勢力,希望有一天可以逼得武皇自愿退位,將天下還給李唐。
如今看來,自己離開之后,那些人的謀劃已經(jīng)換了方向。
“那我們怎么辦?要不要回去提醒下圣上?”女人還是念著舊情,不愿看到生靈涂炭。
“恐怕我們不回去都不行了,朝中緊缺管理之人,武皇必定會想方設(shè)法圈攏人才,你我二人都曾是她的心腹,急召回去也不是不可能?!?p> 氣氛徒然沉默,兩人都能想到,一旦回朝,紀淮南肯定是九死一生。
叛者大多被處決,那么總有人貪生怕死,把后宮唯一的內(nèi)應(yīng)紀淮南供出來,武皇一舉殺了那么多人,說明對此事氣憤至極,紀淮南恐怕也不能幸免。
退一步來說,即使武皇看在莫北的面子上不殺他,那些李唐舊部的叛者能放過他嗎?死了那么多同僚,人人都在擔心下一個是自己,這種情形之下偏偏他回朝幫助武皇,那些人一定會認為他背叛了李唐,暗殺加害,如何提防?
這一夜,誰都沒有睡著,上官九翻來覆去的想應(yīng)對辦法,紀淮南卻在為她謀劃后路。
幾日后,事情果然如他所料,許久不見的全福公公帶領(lǐng)一隊精兵,拿著圣旨來到九館,一句“圣旨到”嚇得店中的酒客紛紛跪下低頭顫抖。
上官九和紀淮南對視一眼,無奈地并肩下跪。
圣旨朗讀完畢,內(nèi)容卻只提及了上官九一個人,沒有紀淮南半個字。
全福公公急忙扶起他們,言辭懇切:“上官大人,快隨奴才進宮吧,圣上已經(jīng)累得幾日未合眼了?!?p> “公公,那他呢?圣上沒說什么嗎?”女人指著身邊的男人,不解問道。
“這個……大人,這里可有方便之處,奴才好跟您二位細細說來?!?p> “嗯,走,跟我去后院!”
全福公公把精兵留在九館門口,一人隨著他們?nèi)チ撕笤?,圍坐在石桌旁,把這兩年宮中的事情一一告知。
紀淮南這才明白,為什么自己失蹤了兩年,而那些李唐舊部并沒有找他。
在聽到莫北病亡的消息之后,心中無限感慨,鼻尖發(fā)酸,眼中濕潤。
女人知道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在石桌下面全福公公看不到的地方,輕輕握住男人的手,給他一些安慰。
“紀大人,現(xiàn)在整個京城都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所以圣旨里并未提及你的名字,但是圣上要奴才將您一并召回,好為大唐效力?!?p> 紀淮南反手將女人的手握進手心,緊緊攥住,平復(fù)著心情回道:“公公此行怕是要失望了,我們在此地過慣了安生日子,朝中之事不愿再沾身,還請公公如實回稟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