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靖看懂了,把那一塊竹片緊緊地按在胸口,不發(fā)一言??粗K九離開的方向,悲喜交加:蘇九……你的名字還沒入南宮家的族譜,你一定要回來!只要你回來,我就算跪著求,也要求你親自把名字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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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九騎馬的技術(shù)不亞于專業(yè)級的馬術(shù)師,區(qū)區(qū)十里路,不過頃刻便完成了使命。
她縱身下馬,附在馬耳上輕語幾句:“好馬,這里太危險,你快回去吧,咱們有緣再見!”
本是調(diào)笑取樂一下,讓自己松松心,誰想到那馬跟能聽懂人話似的,前蹄高起,口中長嘯一聲,掉頭往來時的方向跑了。
“你丫還真能聽懂……”
這一聲嘶吼不止是跟蘇九告別,還引來了守城侍衛(wèi)的注意。
“什么人?”一道男聲從城墻上方傳來。
蘇九咳咳嗓子,朝著聲音的方向大喊:“我、要、見、大、王!”
“大膽!大王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你告訴他,我是蘇……”女人戛然噤聲,不知道現(xiàn)在說哪個名字比較合適,看蘇九妲圣寵無二的情況,她再說出蘇九妲的名字明顯會被這些守衛(wèi)當(dāng)作冒名頂替之輩,可蘇九這個名字說出來,也不曉得有沒有人知道,真是不太好選擇。
“我、是、蘇、九!”
算了,搏一把!兩個名字差一個字,那個大胡子應(yīng)該不會一點都察覺不到吧……
城墻上的守衛(wèi)沒了聲音,蘇九無聊地站在下面用腳尖踢石子,想著待會兒見了商辛該說什么。
目前兩人的敵對關(guān)系太明顯,他會不會信是一方面,還有個更大的難題,就是怎么說服他順應(yīng)歷史,盡早投降,減少士兵的傷亡。
不多時,城門徐徐而開,那個久未謀面的大胡子飛奔而來,他沒有騎馬,用自己的雙腳一步一步奔向她。
兩人相隔一步對立而站,身后的侍衛(wèi)舉著火把站在一旁,把這一幕照得通亮。
她瘦了,眉眼輪廓更加清晰,一身男裝軍服英姿颯爽。發(fā)梢沾著幾片殘碎的枯葉,隨風(fēng)掠過臉頰,襯得眉心那點紅痕似有似無。
這是他的妲兒,壽仙宮里蹦蹦跳跳、笑得放肆開懷的妲兒。
“內(nèi)個……我沒死……嘿嘿……”蘇九略帶尷尬地打招呼。
“孤知道,那日你冒死現(xiàn)身救走南宮靖的時候,孤在城樓上看到了?!?p> “厄……咱倆能單獨談?wù)剢??這兒人太多了……”
商辛還沒回答,身側(cè)的一個太監(jiān)急忙說道:“大王萬萬不可,她穿著敵軍的軍服,恐防有詐!”
蘇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也難怪旁人會誤會,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大胡子,我的確是加入了北伐大軍,但我不會對你使壞的,你如果不放心,叫人取繩子來綁住我。”
剛剛說話的太監(jiān)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立即吩咐侍衛(wèi)去拿繩子,沒想到話還沒說完,便被大王的一個手勢打斷:
“不必!她想要的,孤都給!”
全場緘默,風(fēng)聲很大,蘇九看著眼前這個面目可怖的男人,竟有種難得的感動。
“孤是該叫你妲兒?還是九兒?”商辛牽起她的手,朝城門慢慢走去,像是平常百姓逛街游玩一般,氣息溫潤,面帶微笑。
“啊……你都知道了啊……肯定是蘇九妲跟你說的吧,她還跟你說什么了?”
“說了很多,不過孤都不信,你我相處一年有余,為人秉性,孤清楚得很?!?p> “那你怎么還放任她做那么多壞事啊?”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男人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饒是蘇九妲站在老遠的地方都看得到,她不明白,大王怎么會笑得那么開心,而且手里還牽著一個瘦小的“男人”,那股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從沒有在她面前出現(xiàn)過。
直到人群走近了才看清,哪里是什么瘦小的“男人”,分明就是她的宿敵——蘇九。
怎么會這樣?
蘇九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她應(yīng)該在明天的戰(zhàn)場上死于軟箭長矛之下,為什么會孤身一人來送死?
蘇九妲心中疑惑重重,面上卻強裝鎮(zhèn)定,好不容易得到整個大商至高無上的尊榮,絕不允許蘇九這個乞丐女破壞!
“妹……姐姐,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蘇九妲上前認親。
“姐姐?你叫我姐姐?咱倆誰是誰姐姐???”
“姐姐說笑了,你我二人本就是同齡之人,更何況是你先入宮為妃,我自然是要尊稱一聲姐姐的……”
“哦……你這個腦回路還真挺奇葩!”
“什么?”
“沒什么,夸你呢,奇葩!奇葩就是萬中無一,獨一份兒的意思?!?p> “……妲兒謝謝姐姐謬贊?!?p> 蘇九在看到蘇九妲的一瞬間便明白了商辛為什么會放任她做那么多壞事。
如果說以前兩個女人只是有七八分相似,熟悉的人很容易分辨,那么現(xiàn)在的蘇九妲幾乎跟蘇九一模一樣。
眉心一樣的紅痕,頭上一樣的發(fā)髻,連衣服都是蘇九在王宮那一年同樣的款式。
這對于一個寵冠后宮的女人來說,未免太素雅了些。
以前兩個人最明顯的特征就是蘇九妲永遠妝容精致,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閨秀的做派,而蘇九自從南宮靖說她化妝像猴屁股一樣之后,再沒有往臉上捯飭過什么東西。外人一看臉上化沒化妝就知道誰是千金大小姐,誰是沒教養(yǎng)的野丫頭。
此刻的蘇九妲沒了妝容,一張素臉也是美得不可方物,商辛不許她化妝,不許她修眉,不許她涂脂抹粉,不許她拾花熏衣,最大限度地模仿蘇九的一切。
男人適時附在蘇九耳邊輕語:“現(xiàn)在知道孤為什么縱容她了嗎?”
女人心里說不出什么感覺,既不能說是驚喜,也不能算是驚訝,總之不太順暢,像是被什么東西捏住,有點憋得慌。
無言地朝著男人點點頭,立刻轉(zhuǎn)移話題:“內(nèi)個……蘇九妲的名字不是給她了嗎,那我就還當(dāng)我的蘇九吧?!?p> “嗯,九兒也好聽,孤的九兒,著實好聽……”男人哈哈大笑,心中郁結(jié)兩個月的悶氣徒然消失,牽著蘇九的手走進行宮最大的一間臥房。